第170章 千禧年的元宵节(上)(1/2)

二零零零年,正月十五。

年味儿还没散尽,元宵节的暖意又挤进了家门。

天刚蒙蒙亮,红梅就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盆里是和好的白面,旁边是拌了葱花五香粉的萝卜丝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油香。

常松穿着件黑色的毛衣,笨手笨脚地在一旁打下手,想把面团揉光溜,结果越揉越粘,手上、脸上都沾了面粉,像个花脸猫。

男人的能干分两种:一种是在外面顶天立地,一种是在家里俯首称臣。常松都属于,他的笨拙里,藏着对一个女人的死心塌地。

“哎呀,你看你,面团要‘三光’!盆光、面光、手光!你这弄的……”红梅看得直皱眉,语气里却带着笑。

常松嘿嘿一笑,露出白牙:“我、我这不是想帮你嘛!”一着急,老毛病又犯了,“这、这面它不听我使唤……”

常松搓着元宵,劲儿使大了,一个元宵“噗”地从他指缝里挤出来,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常叔!”英子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您这元宵练过体操啊?还会自己翻跟头?”她穿着睡衣,揉着眼睛,倚在门框上笑。

常松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去去去!小、小孩子懂什么!我、我这是测试一下它的弹性!”

红梅回头,看着这爷俩,嘴角弯起来:“行了,你俩别贫了。英子,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常松,你把那掉地上的扫了,别踩得到处都是。”

英子看着这个满脸面粉的男人,心里软了一下。继父的爱像他手里的面团,卖相不佳,内里却揉进了十分的真心。

刚摆好碗筷,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张姐的大嗓门先人一步闯了进来:“哎呦喂!这满院子香的!隔着二里地都闻见了!你们这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她人随声到,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在常松和红梅之间溜了一圈,话里有话:“这大过节的,晚上……没累着吧?瞧常松这黑眼圈,昨晚肯定没少‘加班’?”说完,自己先嘎嘎笑起来。

张姐的笑声太大,大得像是要盖过自己家里的冷清。热闹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寂寞才是自己的。

人的痛苦大多来自比较。比丢了工作,比没了房子,比谁家的男人更会挣钱,比谁家的孩子更有出息。这比较像钝刀子割肉,不致命,但日日夜夜地疼。

常松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嘴唇哆嗦着:“张、张姐!你、你胡说啥呢!”他恨不得原地消失。

红梅嗔怪地拍了张姐一下:“你这张嘴啊!吃了炮仗来的?刘哥呢?”

张姐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己拿起个丸子丢进嘴里:“他?一大早就去看仓库了呗!还能干啥?小峰小雅也开学走了,家里就我一人,冷锅冷灶的,没意思。”她嚼着丸子,语气带着点自嘲和落寞,“咋样,红梅,今儿中午收留我一下呗?跟你们搭个伙,热闹热闹?”

“这还用问?”红梅爽快地应下,“正好,我炸了不少丸子,英子,”她转向女儿,“你骑车,给周也家和王强家送点去。”

“好吧。”英子应着。

张姐嚼着丸子,心里那点酸涩像未化开的猪油,腻在胸口。幸福这东西,自己端着的时候不觉得,一旦看见别人碗里比自己满,那点儿滋味就全变了。

红梅则转身去给张姐拿碗筷。背过身时,她脸上那点笑意淡了些。她不是嫌麻烦,是忽然觉得累。

这日子刚有点起色,就得忙着照顾别人的心情,仿佛自家的欢喜都成了罪过。可这念头刚冒头,又被她按了回去——生活像跷跷板,你这头起来,总有人那头落下去。她尝过在低处的滋味,所以更不忍心把上头那点风,扇到下面人的脸上。 都是苦过的人,谁又真能看着谁掉队呢?

英子回屋换衣服。再出来时,穿了件崭新的嫩黄色短款羽绒服,下面是紧身的蓝色牛仔裤,蹬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整个清新又亮眼。

张姐啧啧两声:“瞧瞧咱英子,真是大姑娘了,这一打扮,跟电影明星似的!”

英子脸一红,拎起饭盒就骑车往外跑:“妈,常叔,张姨,我走了啊!”

王磊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眼神却没在字上。男人的报纸,是婚姻里最好的遮羞布。后面藏着一张脸,读的不是新闻,是自己的悔不当初。

齐莉在厨房,妞妞在玩娃娃,王强则窝在单人沙发里,看似在打游戏,眉头却微微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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