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暗室(1/2)

苏黎世深夜的街道,冰冷,潮湿,空旷得可怕。顾微微赤着脚,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沾着血迹和玻璃碎屑的丝质睡袍,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每跑一步,受伤的脚踝就传来钻心的疼痛,破碎的玻璃碴划破的皮肤在冷风刺激下更是火辣辣地痛。但她不敢停,不敢回头,像一头被猎人追捕的、慌不择路的幼兽,只想逃离身后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那个让她恐惧到骨髓里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店消防通道跑到大街上的,也记不清是怎么躲进这条阴暗小巷的。脑海中只剩下陆沉舟那暴怒的吼声,周子轩冰冷带笑的声音,以及u盘里那些足以摧毁她所有认知的对话。背叛,利用,算计,囚禁……这些词汇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冷风灌进喉咙,带来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心头那灭顶的绝望和恨意。

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滑坐下来,蜷缩在垃圾桶旁的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陆沉舟的人肯定在到处找她,周子轩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她能去哪里?瑞士她举目无亲,身份是假的,护照、手机、钱……全都在酒店房间里。她现在身无分文,衣衫不整,遍体鳞伤,像一条丧家之犬。

不,不能坐以待毙!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尖叫。她猛地咬住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林薇!林薇在苏黎世有安全屋!这是她们最后的约定,如果发生极端情况,失去联系,就去那个地方!地址……地址是……顾微微拼命回忆,终于从混乱的脑海中挖出那个位于苏黎世老城边缘、不起眼的社区地址和一个门牌号。那是林薇多年前留学时悄悄置办的产业,连她父亲都不知道。

有了目标,顾微微的心稍微定了一些。但怎么去?从这里到老城边缘,至少有七八公里。她身无分文,没有手机,衣衫褴褛,还受了伤,走在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脱下身上那件已经湿透、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睡袍,嫌恶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面只剩下一件吊带丝质睡裙,在寒冷的夜风中几乎无法蔽体。她撕下睡袍相对干净的一角,草草包扎了一下流血最严重的脚踝和小臂伤口。寒冷让她牙齿打颤,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

必须找到电话,或者……找人求助。可深更半夜,街上行人稀少,她这副模样,谁敢帮她?报警?不行,她的假身份经不起查,一旦惊动警方,陆沉舟或者周子轩立刻就能找到她。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巷子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不是汽车,更像是……摩托车?顾微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缩进更深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造型普通的摩托车缓缓驶入小巷,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车灯关闭,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头盔的身影跨下车,似乎准备走向巷子深处的一座公寓楼。

机会!顾微微来不及多想,在身影经过她藏身的阴影时,猛地冲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身影,嘶哑地、用蹩脚的德语喊道:“救救我!求求你!有人要杀我!”

那身影显然被吓了一跳,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顾微微扑来的手臂,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力量感。头盔下的眼睛在昏暗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扫过顾微微惨白惊恐的脸、单薄的衣衫、狼狈的伤口。

“你是谁?”一个低沉的、略带口音的男声从头盔下传来,用的是英语,带着警惕。

“求你……帮帮我……送我去这个地方……”顾微微用尽最后的力气,报出那个地址,然后眼前一黑,软软地晕了过去。失血、寒冷、惊吓、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终于超过了身体的极限。

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惊疑声。

不知过了多久,顾微微在一阵温暖的颠簸中悠悠转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后座,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男士皮夹克。车窗外是飞速后退的、陌生的街道夜景。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脚踝的伤口,痛呼出声。

“别动。你受伤了,需要处理。”驾驶座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正是之前巷子里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他已经摘下了头盔,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亚裔男人,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异常锐利和清醒。他开车的技术很好,平稳而迅速,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周围的路况,警惕性很高。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顾微微蜷缩在后座,警惕地问,声音嘶哑。

“我叫安德烈。放心,不是坏人。”男人简单地说,语气平淡无波,“你晕倒了,我检查了一下你的伤口,不处理会感染。你要去的那个地址,我知道,很偏僻。你确定要去那里?”

安德烈?一个斯拉夫名字?顾微微的心提了起来,但看他似乎没有恶意,而且确实在朝她说的方向开。“确定。谢谢你……安德烈先生。到了地方,我会给你报酬。”她虚弱地说。

“报酬就不必了。”安德烈从后视镜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臂和脸颊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有细小的玻璃划痕,“不过,小姐,你惹的麻烦似乎不小。刚才路过你晕倒的地方,我看到几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经过,像是在找什么人。”

顾微微的心猛地一沉。陆沉舟的人!动作这么快!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皮夹克,指节泛白。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暂时收留你,等你伤好点,联系上你想联系的人。”安德烈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我家就在附近,还算安全。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到了地方我就放你下车。”

顾微微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这个安德烈出现得太巧了,身手不凡,警惕性高,开着一辆不起眼但性能似乎不错的车,还主动提出帮助。他是谁?真的只是一个好心的路人?还是……另有目的?周子轩的人?还是陆沉舟的另一个圈套?

可她现在别无选择。林薇的安全屋是她唯一的希望,但那里是否安全还未可知。而且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到不了那里就会被发现。这个安德烈,至少目前看来没有恶意,还救了她。

“麻烦你了,安德烈先生。”她最终哑声说,选择了相信直觉,或者说,赌一把。

安德烈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一个路口调转方向,将车驶入了一条更加僻静的、两旁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灰扑扑的五层公寓楼前停下。这里远离市中心,环境安静,行人稀少。

安德烈下车,绕到后座,动作麻利地将顾微微扶了出来。他的动作很有分寸,没有过多触碰,只是稳稳地支撑着她。顾微微这才注意到,他个子很高,身材精瘦,走路时几乎无声无息。

他扶着她,走进公寓楼,没有坐电梯,而是沿着狭窄的楼梯向上走,一直走到顶楼。他用钥匙打开一扇毫不起眼的、油漆剥落的木门。

门后,是一个出乎意料宽敞、干净、甚至可以说有些“专业”的住所。装修简单到近乎简陋,但一切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客厅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一张沙发,一张书桌,几把椅子。书桌上摆着一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和几台顾微微不认识的电子设备,闪烁着指示灯。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整面嵌入式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语言、各种学科的书籍,从医学、化学、生物学到哲学、历史、密码学,包罗万象,其中大部分是关于神经科学、药理学和毒理学的专业着作。

这不像一个普通人的家,更像一个……学者的书房兼临时避难所?或者,一个藏身之处。

安德烈扶她在沙发上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医疗箱。“会有点疼,忍着点。”他说着,开始熟练地清理她脚踝和手臂上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动作专业而迅速,显然受过训练。

顾微微忍着痛,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书架上那些晦涩的书名,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这个安德烈,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夜归路人。

“你是医生?”她试探着问。

“学过一点。”安德烈头也不抬,语气平淡,“以前在无国界医生组织待过几年,后来自己研究点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主要是神经毒理学和反制措施。”

神经毒理学!顾微微的心脏猛地一跳!周子轩要见的那个“教授”,不正是神经毒理学专家吗?难道……

“你……”她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安德烈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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