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牛镇暗流,听风阁初探(1/2)
第一节:入镇与蛰伏
青牛镇,如其名,像一头蛰伏在河谷间的巨兽,沉静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它被两座苍茫的大山温柔地揽在怀中,一条名为“青川”的河流,如一条碧绿的玉带,自西向东,绕镇而过。河水不仅滋养了两岸的沃土,更带来了南来北往的商船,使得这青牛镇成为了连接南北商道上一个至关重要的水陆码头。
时近黄昏,天边的云霞被夕阳烧成了绚烂的锦缎,从金红到绛紫,层层叠叠,倒映在宽阔的青川河面上,随波光粼粼,如梦似幻。夕阳的余晖穿过镇口那棵巨大的、据说已有数百年树龄的古槐,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青牛镇的青瓦白墙之上,为这座喧嚣的城镇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金色。
镇内,人声鼎沸,车马粼粼。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炊饼的小贩高喊着“热乎的炊饼,又香又脆”,货郎的拨浪鼓发出“咚咚”的脆响,与酒馆里传出的划拳喧哗、脚夫们扛着重物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沉重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股充满了旺盛生命力的嘈杂洪流。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香气、牲畜的腥气、女子的脂粉香以及河水的潮气,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画卷。
这股蓬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烟火气,与柳林岭村那死寂压抑、连风都带着血腥味的氛围,形成了无比鲜明、无比残酷的对比。
李老根和招娣,以及两个更小的孩子,何曾见过这般繁华景象?他们像是两只误入龙巢的雏鸟,被眼前的光怪陆离震慑得不知所措。他们紧紧地、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李幺妹”身后,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惶恐与不安。他们好奇地看着那些穿着绫罗绸缎、手持折扇的公子哥,看着那些高头大马、护卫簇拥的富商,也看着那些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却神情麻木的苦力。他们既害怕冲撞了这些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城里人”,又忍不住被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从未见过的吃食所吸引,小小的脑袋几乎要转不过来。
“李幺妹”却无暇感受这份与她格格不入的繁华。她的神识,如同无数无形的、纤细的触角,以一种远超常人想象的频率和广度,谨慎而细致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镇门口虽有十几个身穿号服、手持长矛的乡勇把守,但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或倚着墙根打盹,或三五成群地闲聊,对进出的人流只是懒洋洋地瞥上两眼,并未做任何实质性的盘查。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黑风寨的势力尚未明目张胆地渗透到镇门关卡,或者说,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
她刻意避开了人流最密集、商铺最林立的主街“朱雀大街”,带着家人拐入了一条相对僻静的侧巷。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空气中那股食物的香气被一种更为复杂的味道所取代——潮湿的霉味、劣质脂粉的甜腻香、食物腐败的酸臭以及若有若无的尿骚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不悦的气息。这里是青牛镇的边缘地带,是光鲜亮丽的另一面,鱼龙混杂,居住的多是像他们一样走投无路的贫苦力工、四处漂泊的走卒贩夫,以及一些见不得光的、在阴影中谋生的人物。低矮的屋檐下,偶尔能看到目光浑浊、神情麻木的老人蹲坐在墙角,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或是几个衣着暴露、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对着过往的每一个男人抛出媚眼,眼神里却空洞得没有一丝光彩。
在这里,他们这一家“逃难”而来的乡下人,衣衫破旧,神情惶恐,反而不会显得过于突兀。他们就像是投入浑水中的一粒沙,瞬间便被同化了。
寻了半晌,终于在一条污水横流、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尽头,他们找到了一处出租的独门小院。院墙低矮,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土坯,两间正屋加一间狭小的偏厦,条件比柳林岭那个虽然简陋但干净的家,还要差上几分。但胜在位置足够偏僻,租金也足够低廉,而且有一个小小的院落,相对独立,能给他们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房东是个干瘦的中年人,叼着一根长长的旱烟袋,一双小眼睛在他那干瘪的脸上显得格外精明。他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李老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在招娣和两个孩子惊恐的眼神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李幺妹”那张虽然苍白、沾着些许尘土,却难掩清秀轮廓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数息。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一丝轻佻,还有一丝商人的精明。最终,在李老根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将里面所有的碎银并一串铜钱——这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作为第一个月的租金交出后,房东才慢悠悠地从腰间解下一把生锈的铜钥匙,扔给李老根,含糊不清地叮嘱了几句“爱护房屋,按时交租,惹是生非我可不管”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小院内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蒿草在晚风中摇曳,显然已经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张缺胳膊少腿的破旧桌椅和一张光秃秃的硬板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
“先收拾一下,暂时住下。”“李幺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李老根和招娣立刻像被抽了一鞭子,连忙忙碌起来。他们找来破布,蘸着水缸里残留的浑水,开始擦拭房屋和桌椅,又从那点可怜的行李中找出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铺在硬板炕上。两个小的似乎也因为到了这个“新家”而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在院里好奇地东张西望,追逐着一只从草丛里蹦出来的蚂蚱,发出了些许微弱的、久违的笑声。
“李幺妹”则选了那间更小、更隐蔽的偏厦。她关上门,将那个包裹着他们全部希望和危险的行囊放在唯一的破木桌上。首先取出的,是那柄与她生死与共的“锈影”。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刀柄和刀身上的粗布条,幽暗的刀身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泛着一层冷冽而深沉的光泽。昨夜连番激战,此刀饮血甚多,刀身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深,那些斑驳的锈迹仿佛都活泛了一些,在光线下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对鲜血的渴求。她伸出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刀身,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内部那微弱却坚韧的灵性在轻轻震颤,与她识海深处那片残破的元神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
“还需更多血食与星辰之力滋养……”她心中默念。此刀是她目前最大的依仗,其成长速度,直接关乎她能否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活下去。
接着,她开始清点其他物品。从那名黑衣杀手身上得来的毒药“乌头散”、迷药“软筋香”和金疮药都保存完好,用油纸包着,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里。那柄狭长的弯刀品质确实不错,是百炼精钢所制,但刀身上的“影”字标记太过显眼,必须尽快处理掉。最重要的,是那枚从杀手身上搜出的、听风阁的云纹令牌。令牌入手温凉,非金非木,质地奇特,上面的云纹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在缓缓流动,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听风阁……一个只在江湖传说中听闻过的神秘情报组织。据说其触角遍布天下,上至朝堂更迭,下至江湖恩怨,消息灵通得令人发指。更有人说,只要付得起代价,就没有听风阁不知道的事情。这枚令牌,究竟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眼下,她初来乍到,对青牛镇、对可能存在的威胁几乎一无所知,信息闭塞是致命的。或许……可以凭借这枚令牌,去听风阁的据点试探一番?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很清楚,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坐以待毙,只会死得更快。
她强行压下立刻行动的冲动,当务之急是恢复伤势和稳定局面。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闭上双眼,摒弃一切杂念,尝试引导那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天地灵气,按照残破元神中仅存的记忆路线运转周天。同时,她默默观想那篇得自“锈影”的残缺星辉淬体法门。丝丝缕缕、几乎微不可察的清凉意韵,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自九天之上的孤寂星辰垂落,缓慢地渗入她的眉心识海。那清凉的意韵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着她那片干涸龟裂、布满裂痕的元神之海,并顺着元神与肉身的连接,缓慢地淬炼着这具脆弱的、伤痕累累的肉身。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滴水穿石,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但终究,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夜幕彻底降临,小院内,招娣用带来的小铁锅,就着院里那口积了灰的井打上来的水,熬了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就着最后一点干粮,算是一家人落脚青牛镇后的第一顿饭。气氛沉默而压抑,李老根不时偷偷看一眼偏厦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女儿的变化太大,大到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偶尔流露出的杀意,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心头发寒。但那夜在柳林岭,她浴血奋战的身影,又像一座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可以依赖的安全感。
“爹,姐……她没事吧?”招娣小声问道,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李老根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别问了,以后……都听你姐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李幺妹”悄然起身。她换上了一件招娣的旧衣服,略显宽大,但能更好地遮掩她那与年龄不符的、矫健的身形和内敛的气息。她用一块灰布包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冷静的眼睛。将那柄弯刀用布裹好背在身后,听风阁令牌和药物贴身藏好,“锈影”则依旧用粗布仔细缠紧,握在手中。
她如同鬼魅般掠出偏厦,没有惊动正屋已然陷入沉睡的家人。身形几个起落,便无声无息地翻过低矮的院墙,融入了青牛镇深邃的夜色之中。
她需要熟悉这个镇子,尤其是夜晚的镇子。哪些地方是繁华街区,巡逻力量如何分布;哪些地方是贫民窟,藏污纳垢;哪些地方有赌场、妓馆、黑市;哪些地方有江湖帮派驻扎……这些信息,对于他们一家人的生存,至关重要。
她的身影在高低错落的屋顶、狭窄曲折的小巷间快速穿梭,如同夜色本身的一部分。她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谨慎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她看到了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的销金窟“醉仙楼”,也看到了漆黑一片、只有野狗在翻找垃圾的肮脏角落;听到了赌徒声嘶力竭的呐喊和输光后的哀嚎,也听到了暗巷中拳脚相加的闷响与弱者无助的哀求。
青牛镇,远比它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这里盘踞着几个本地帮派,如控制着码头所有苦力的“漕帮”,他们心狠手辣,将码头变成了他们的私人王国;掌控着镇上大部分商铺地面生意的“青龙会”,他们行事低调,但势力根深蒂固,连官府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以及一些由外来武者组成的松散联盟,在镇子的灰色地带讨生活。官方力量则相对薄弱,只有一个巡检司,几十个衙役,平日里大多对帮派间的争斗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懒得理会。
约莫一个时辰后,她在镇西区域,靠近河边的一座三层楼阁前停下了脚步。这座楼阁外表并不起眼,青砖黑瓦,与周围建筑无异,但门前悬挂的两盏灯笼上,却各绣着一个精致的图案——一只耳朵的形状,周围环绕着流风云纹。
听风阁!
与其他地方的喧嚣不同,这里异常安静,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市井的嘈杂彻底隔绝在外。门口并无守卫,只有两扇虚掩着的、看似普通的木门,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
“李幺妹”没有立刻进去,她隐匿在对面巷口的阴影里,像一只耐心的猎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栋小楼,却在触及楼体表面的瞬间,感到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无形力量,如同一个弹性十足的气泡,将她的神识轻轻弹开。
“有阵法禁制……”她心中一凛。这听风阁,果然不简单。虽然这禁制强度不算太高,主要是起到警示和隔绝探查的作用,但也足以说明此地主人的实力和谨慎。
她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将那枚云纹令牌紧紧握在手中,迈步走向那两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木门。
推开木门,内部并非想象中的人声鼎沸、情报贩子云集的景象,而是一个极其安静、光线柔和的前厅。厅内布置简洁雅致,几张打磨得光滑的檀木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让人心神不由得一静。一名穿着灰色长衫、面容普通、看不出具体年纪的男子,正坐在一张桌后,低头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册。听到门响,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一潭古井。
“客人有何需求?”男子的声音同样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喜怒。
“李幺妹”没有废话,直接将手中的云纹令牌放在了桌上。
男子看到令牌,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拿起令牌,仔细摩挲了一下上面的云纹,又抬眼看了看“李幺妹”,尤其是在她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和手中布条包裹的长条物事上停留了一瞬。
“云纹令,乙字七号。”男子确认了令牌的真伪和编号,然后将令牌退回,“持令者,可在我听风阁获取相应层级的情报,或提出一次不超过令牌权限的协助请求。客人是第一次来?”
“是。”“李幺妹”声音沙哑,刻意改变了声线,听起来像个久病初愈的少年。
“规矩可知?”男子问道。
“略知。”“李幺妹”回答。听风阁的情报并非免费,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可能是金银,可能是奇物珍宝,也可能是……为他们完成某些任务。而这枚乙字号的令牌,权限不算低,但也不算最高。
“客人此次是想购买情报,还是提出请求?”男子公事公办地问道。
“情报。”“李幺妹”沉吟一下,“关于黑风寨近期所有动向,特别是其大当家赵奎的伤势,以及他们是否与某些使用特殊弯刀、行事风格狠厉诡异的杀手组织有所关联。”
她提出了两个最关心的问题。黑风寨是明面上的威胁,不解决他们,一家人永无宁日。而那个杀手背后的势力,则是潜在的、可能更危险的敌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男子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桌下取出一本厚厚的、用皮革包裹的册子,快速翻阅了一下,然后说道:“黑风寨动向,包括赵奎伤势评估,属于丙级情报。关联杀手组织查询,涉及‘影刃’,属于乙级情报。丙级情报价银二百两,或等价物。乙级情报,需以物易物,或完成一件丙级任务。”
价格高昂!尤其是关于“影刃”的情报,竟然需要乙级权限,并且不接受金银交易!
“李幺妹”微微蹙眉。她身上所有银钱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两,远远不够。至于以物易物,她身上除了“锈影”和那几瓶药,别无长物,而这些都是保命的东西,绝不可能拿去交换。完成丙级任务?且不说任务内容是什么,她现在伤势未愈,状态不佳,贸然接取任务风险极大。
“若暂时无法支付,情报可为您保留三个月。”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窘境,平静地补充道,“或者,客人可以选择先获取丙级情报。”
“李幺妹”摇了摇头。只获取黑风寨的情报意义不大,她更需要知道那个杀手组织的底细,那才是真正的威胁。“三个月内,我会再来。”
说完,她收起令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男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木门轻轻关上,才缓缓低下头,在手中的书册上用特制的墨笔记录了几笔,低声自语:“乙字七号令……持有者,疑似少女,修为不明,刀法凌厉,身负内伤,询黑风寨及‘影刃’……目标确认,列入观察序列。”
走出听风阁,“李幺妹”心中并无太多失望。这次探查,至少确认了几点:听风阁确实神通广大,连“影刃”这个杀手组织都知道;获取重要情报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以及,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听风阁留意上了。
她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尽快恢复并提升实力。
下一个目标,是处理掉那柄弯刀。她按照之前探查到的信息,向着镇南方向的铁匠铺区域走去。那里不仅有许多打铁铺子,也有一些兼营武器买卖和典当的黑市商人。
在一家挂着“陈记铁铺”招牌、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铺子前,她停下了脚步。这家铺子门面不大,但里面传来的打铁声沉稳有力,节奏分明,显示着匠人的功底。更重要的是,她神识微探,感应到铺子后院隐隐有几道不弱的气息,应该是护卫或者学徒,说明这家铺子有些背景,能处理一些来路不明的货物。
她走进铺子,一股热浪和金属气息扑面而来。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正在铁砧前,抡着大锤敲打一块烧红的铁条,火星四溅,如同节日的烟火。旁边柜台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拨弄着一个算盘。
“客人,要打点什么?”老者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目光在“李幺妹”背着的布包上扫过。
“李幺妹”将布包放在柜台上,解开,露出那柄狭长弯刀。
老者拿起弯刀,缓缓抽出半截,幽蓝的刀光映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他仔细看了看刀身的材质、锻造工艺以及那特有的血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色。
“好刀!百炼精钢,淬火技艺精湛,是‘影’……”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深深看了“李幺妹”一眼,改口道,“这刀,来路似乎不一般啊。”
“开个价。”“李幺妹”不想多言。
老者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这刀虽好,但……烫手。这个价,我们承担风险。”
三十两银子,对于一柄凡铁利器而言,价格还算公道,但也绝不算高。显然,老者认出了这刀的来历,不愿过多沾染。
“李幺妹”知道这是行情,也没有讨价还价,点了点头:“可以。”
交易完成,她拿着沉甸甸的三十两银子,迅速离开了铁匠铺。身后,那老者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对里面打铁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会意,放下铁锤,擦了擦汗,悄然跟了出去。
“李幺妹”刚拐过两个街角,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她眼神一冷,身形骤然加速,钻入一条复杂如迷宫般的小巷。那壮汉显然对地形也很熟悉,紧追不舍。
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李幺妹”猛地转身,布条包裹的“锈影”已然出鞘半寸,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追来的壮汉。
那壮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仿佛被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脚步猛地一顿,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目标,绝非易与之辈。
“再跟一步,死。”“李幺妹”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壮汉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冷汗,连忙拱手道:“误会!姑娘息怒!是陈老让我来看看,绝无恶意!只是好奇姑娘是否还有其他……货物。”他不敢再有丝毫歹意,只想尽快脱身。
“李幺妹”冷冷地看了他片刻,才缓缓收刀入鞘,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巷口的阴影中。
壮汉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不敢再追,连忙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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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坊市遇险
回到租住的小院,天色已近黎明。“李幺妹”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将得来的三十两银子与家中原有的银钱放在一起,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更何况修炼资源耗费巨大。
第二天,她让李老根和招娣留在家里,尽量不要外出,自己则再次出门,目标是青牛镇的坊市。
青牛镇的坊市分为明市和暗市。明市就在镇中心广场,每日开市,贩卖的多是日常用品、粮油布匹、山货药材等。暗市则更为神秘,每隔几天在特定地点开放,交易的多是来路不明的赃物、违禁品、甚至一些低阶的修炼材料、残缺功法等,鱼龙混杂,风险与机遇并存。
“李幺妹”先去的是明市。她需要购买一些药材,一方面用于治疗自身伤势,另一方面,也打算尝试根据《百草集》上的知识,配制一些效果更好的金疮药或者简单的淬体药液。如果能成功,或许可以成为一条生财之路。
明市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她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贫家少女,在各个摊位前流连。她主要关注药材摊,凭借强大的神识和对药性的敏锐感知,她能从一堆堆看似普通的药材中,精准地挑选出那些年份稍足、药性保存较好的部分。她购买了一些三七、血竭、当归用于疗伤,又买了一些常见的强筋健骨、舒络活血的药材,如牛膝、杜仲、鸡血藤等,准备尝试配置淬体药液。花费了约莫五两银子,将一个小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被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摊吸引。摊主是个蜷缩着身子、头发花白的老妪,面前只铺着一块脏兮兮的麻布,上面随意摆放着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矿石,几株蔫头耷脑、看不出品种的草药,以及一些破旧的、似乎是古物的零碎。
吸引“李幺妹”注意的,是其中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微孔洞、毫不起眼的石头。当她的神识扫过这块石头时,识海深处那片残破的元神,竟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之前引动星辉时的悸动!虽然远比星辉石微弱,但那种同源的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这块黑色石头,蕴含着一丝星辰之力!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蹲下身,假装翻看那些草药,随口问道:“婆婆,这些草药怎么卖?”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随便给点,换几个馍馍钱。”
“李幺妹”拿起那几株草药,又随手拿起那块黑色石头,掂了掂,故作随意地问道:“这石头挺压手,是什么矿?一起算吧。”
老妪瞥了一眼石头,摇了摇头:“山里捡的,看着黑黢黢的,没啥用,你喜欢就拿去,给十文钱吧。”
十文钱!简直是白捡!“李幺妹”心中一定,正准备掏钱。
“等等!”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锦缎长衫、手持折扇、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挤了过来。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幺妹”手中的黑色石头,又扫了一眼她清秀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
“这石头,本少爷看上了!”青年用折扇一指,倨傲地说道,“老婆子,她出十文?本少爷出一两银子!”
老妪愣住了,看看青年,又看看“李幺妹”,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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