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元婴暗蕴伤，星宗起微澜（2/2）
此时的林惊羽，与她记忆中那个如烈焰骄阳、锋芒毕露的男子判若两人。他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赤色眼眸，此刻也显得有些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那头标志性的赤发，虽然恢复了些许光泽，却不再像以往那般肆意张扬，而是柔顺地披散在肩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内敛而虚弱，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火焰，虽然核心仍在，却失去了燃烧的烈性。
然而，当他抬眸看向她时，那眼底深处，依旧有着一丝不曾熄灭的、属于剑修的坚韧与骄傲。
“苏……苏姑娘。”林惊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你来了。”
“林道友。”苏湘雅走到床前数步远处停下，敛衽一礼，“听闻你已苏醒，特来探望。你……感觉如何？”
“劳苏姑娘挂心，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些时日休养。”林惊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落在苏湘雅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气息的虚弱与修为的跌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更有深深的歉疚，“倒是苏姑娘你……为了救我，让你损耗至此，林某……于心难安。”
他清晰地记得昏迷前的那一刻，感受到的那股不惜一切、燃烧自身本源也要将他从寂灭深渊中拉回来的温暖力量。那份决绝与付出，沉重得让他这个素来不愿欠人情的性子，不知该如何偿还。
苏湘雅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林道友言重了。若非你为我挡下那一击，此刻世间早已没有苏湘雅。救命之恩，同舟之谊，区区损耗，何足挂齿。道友安然，便是最好。”
她的目光坦然而清澈，没有挟恩图报的意味，也没有刻意疏离的冷漠，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平和与真诚。
林惊羽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触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向来不擅言辞，尤其是面对女子。洞府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却并不显得尴尬。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以及洛云薇有些急促的声音：“沈师姐，林师兄他需要静养，您……”
“让开！我听闻惊羽师兄重伤初醒，特来看望，难道还需经过你一个小小药童的同意不成？”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傲气的声音传来。
话音未落，一道窈窕的倩影已无视了洞府的禁制，径直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华美的流云广袖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星辰图案，流光溢彩。她青丝如瀑，梳着精致的飞仙髻，插着几支价值不菲的灵玉发簪。容貌极美，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天生的清高与疏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其气息赫然也达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基极为扎实，隐隐有圆满之象。
此人正是天衍宗宗主玉衡真人的亲传弟子之一，也是宗门内公认的、与林惊羽最为般配的天之骄女——沈瑶光。
沈瑶光踏入内室，目光先是急切地落在林惊羽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心疼：“惊羽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伤势可还疼痛？我特意去求了师父，取来了‘星髓暖玉’，对你温养元婴大有裨益……”她说着，便要从储物镯中取出。
然而，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苏湘雅时，动作不由得一顿。她上下打量了苏湘雅一番，尤其是在感知到对方那仅有筑基初期且虚浮的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轻蔑，但很快便被完美的礼仪所掩盖。
“这位便是苏湘雅苏妹妹吧？”沈瑶光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听闻妹妹来自青苔镇苏家？此次惊羽师兄遇险，多亏妹妹从旁相助，我代天衍宗上下，谢过妹妹了。”她话语虽客气，但那句“从旁相助”和“代天衍宗上下”，却隐隐将苏湘雅置于一个“外人”和“辅助者”的位置，仿佛她才是天衍宗的主人，而苏湘雅只是客。
苏湘雅神色不变，微微颔首：“沈师姐言重了，林道友于我有救命之恩，并肩作战，分内之事，不敢言谢。”
林惊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沈瑶光的突然闯入和话语中的意味有些不适，他淡淡道：“有劳沈师妹挂心，我暂无大碍。苏姑娘于我亦有救命之恩，并非‘从旁相助’那么简单。”
沈瑶光脸上的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出林惊羽话语中的纠正，依旧温言道：“师兄总是这般客气。你伤势未愈，还需好生静养，莫要过多劳神。”她说着，又将目光转向苏湘雅，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苏妹妹伤势也刚好，不宜久留打扰师兄静修吧？不如与我一同离去，让师兄好生休息。”
话语中的逐客意味，已然明显。
苏湘雅本也无意久留，闻言便顺势对林惊羽道：“林道友安心休养，湘雅改日再来看望。”
林惊羽点了点头：“苏姑娘也请保重。”
苏湘雅对沈瑶光微微示意，便转身离开了洞府。自始至终，她神色平静，步履从容，并未因沈瑶光的身份或话语而有丝毫动容。
看着苏湘雅离去的背影，沈瑶光眼底深处，一丝冷芒一闪而逝。她转向林惊羽，脸上重新挂上温柔关切的笑容：“师兄，那星髓暖玉……”
“不必了。”林惊羽闭上了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沈师妹，我想静一静。”
沈瑶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柔声道：“好，那瑶光不打扰师兄了。师兄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讯于我。”她深深看了林惊羽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洞府内，重新恢复了寂静。林惊羽睁开眼，望着屋顶，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湘雅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眸，以及她不惜燃心火、渡本源时那决绝的身影。他轻轻叹了口气，复杂的心绪，如同纠缠的乱麻。
而走出云台峰的苏湘雅，抬头望了望天衍宗蔚蓝的天空，心中一片澄澈。沈瑶光的些许敌意，她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的她，首要之事是恢复实力，探寻彻底治愈林惊羽道伤之法，以及……更好地掌握这混沌青莲之力。
只是，她并不知道，一场因她而起，关乎宗门传承、弟子纷争的暗流，已在这看似平静的天衍宗内，悄然涌动。
第三节：传功择前路，暗涌夜无声
回到药庐安排的客舍后，苏湘雅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她每日除了固定的打坐调息，服用慕怜雪送来的丹药，便是翻阅一些洛云薇为她找来的、关于修真界奇闻异录和基础功法理论的玉简，借此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和修行体系。
天衍宗对她这位“客卿长老”候选者，至少在明面上给予了足够的尊重。资源供应未曾短缺，慕怜雪也时常前来为她诊脉，调整药方。然而，苏湘雅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与审视始终存在。宗门高层在观察她，观察她的心性，她的潜力，以及她所拥有的混沌青莲宝胚。
这一日，宗主玉衡真人竟亲自驾临药庐客舍。
“苏小友近日可还习惯？”玉衡真人依旧是那副平和威严的模样，语气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温和。
“多谢宗主关心，贵宗招待周全，晚辈恢复得很好。”苏湘雅恭敬行礼。
玉衡真人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小友身怀混沌青莲，此乃旷世机缘，亦关乎重大。我天衍宗立派万年，以星辰大道为根基，兼容并蓄，对天下万法皆有涉猎。不知小友对自身日后道途，可有规划？”
苏湘雅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她沉吟片刻，坦然道：“回宗主，晚辈得此宝胚时日尚短，对其奥妙所知有限。此前修行，多以家传功法及自身感悟为主，体系驳杂，正欲寻一正宗法门，夯实根基，以求大道。”
玉衡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苏湘雅的回答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的现状，也表达了寻求正统传承的意愿，态度端正。
“既如此，老夫便直言了。”玉衡真人道，“我天衍宗有‘三经四典’，皆为直指大道的无上法门。其中《星辰衍道经》乃镇宗根本，非核心真传不可轻传。另有《太素清心咒》、《乙木长生诀》、《离火焚天诀》等，亦是无上妙法。”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苏小友之资，加之身负混沌青莲，若愿入我天衍宗门墙，老夫可破例，许你参阅《星辰衍道经》外篇，并可在《太素清心咒》与《乙木长生诀》中择一为主修。此二法，一重神魂淬炼，心境澄明；一重生机滋养，万物化生，皆与你的青莲之力有相辅相成之效。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这条件，不可谓不优厚。直接给予核心真传的待遇，甚至允许参阅镇宗宝典的外篇，可见天衍宗对苏湘雅和混沌青莲的重视。
苏湘雅并未立刻回答，她沉思良久。天衍宗的传承无疑强大，尤其是《星辰衍道经》，能与周天星辰共鸣，玄妙无穷。但她的根本是混沌青莲，其蕴含的创生与造化之力，似乎与纯粹的星辰之道并非完全同源。而《太素清心咒》和《乙木长生诀》虽好，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宗主厚爱，晚辈感激不尽。”苏湘雅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只是，晚辈想先前往‘传功阁’一层，观摩宗门收录的诸多前辈修行札记与道法综述，拓宽眼界，再行抉择，不知是否合乎规矩？”
她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提出了一个更稳妥的请求。她需要更多信息，来找到最适合自己，也最能发挥青莲之力的道路。
玉衡真人闻言，非但没有不悦，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赞赏。不因诱惑而盲目，能冷静思考自身需求，此女心性确实不凡。
“可。”玉衡真人点头应允，“传功阁一层，收录天下道法综述、前辈游记心得，以及诸多基础、偏门功法，对本宗核心弟子及以上开放。你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一层。”他取出一枚刻画着星辰图案的玉牌递给苏湘雅。
“多谢宗主！”苏湘雅双手接过令牌。
玉衡真人又嘱咐了几句安心修养的话，便飘然离去。
得到许可后，苏湘雅翌日便在天衍宗内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了传说中的传功阁。
传功阁是一座巍峨雄伟的九层高塔，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青色巨石砌成，塔身雕刻着无数繁复的星辰符文与古老图案，散发着沧桑而浩瀚的气息。仅仅是站在塔前，便能感受到那股沉淀了万年的知识与道韵。
出示令牌后，苏湘雅顺利进入了传功阁一层。
一层空间极大，仿佛一座巨大的图书馆。一排排高大的玉架整齐排列，上面摆放着无数玉简、书册、兽皮卷，甚至还有一些奇特的晶体。淡淡的书香与玉简的灵光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宁静而肃穆的氛围。有不少弟子在此安静地翻阅、查找。
苏湘雅深吸一口气，沉浸在这知识的海洋中。她首先找到关于道法综述和前辈札记的区域，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她阅读着上古大能对天地五行、阴阳变化的阐述，阅读着前辈修士探索秘境、感悟天道的心得，也阅读着对各种特殊体质、天地灵物的记载。她的见识在飞速增长，对修行之路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混沌青莲，乃创世青莲之遗泽，蕴含混沌、创生、造化之无上妙理。其力至公至正，可滋养万物，亦可净化湮灭。它更像是一种“道”的载体，而非某种特定属性的力量。
星辰之道，浩瀚深邃，借周天星力，演天地规则，追求的是与宇宙共鸣，掌控法则。
两者皆是无上大道，但路径有所不同。
数日下来，苏湘雅翻阅了无数玉简，虽然未能找到直接关于混沌青莲的详细记载，但对自身道路的选择，却逐渐清晰起来。
她需要的，不是某一部固定的、属性鲜明的顶级功法，而是一部能够包容万象，奠定无上道基，并能引导她深入挖掘、掌控青莲之力的“总纲”或者说“道基”之法！
这一日，她在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枚蒙尘的暗金色玉简。玉简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些模糊不清、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她好奇地将其拿起，神识探入。
玉简中并无具体功法，只有一篇名为《万化生衍诀》的残篇总纲，以及一些零散的理念阐述。其核心思想，竟是“天地为一炁，万化由心生”，讲究以身化炉，纳天地万气，衍化诸法，不执于形，不固于质，追求的是自身内在世界的无穷演化与生灭，最终达到“一念生万法，万化归一元”的境界。
这理念，与混沌青莲包容、创生、演化的特性，竟隐隐契合！
苏湘雅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方向。虽然这只是一部残篇，但其阐述的道理，却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就在她沉浸于《万化生衍诀》的玄妙理念时，并未察觉到，在传功阁一层的某个阴影角落，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已注视了她许久。
是夜，月明星稀。
天衍宗深处，一座被星辉笼罩的华丽宫殿内。
沈瑶光跪坐于一张玉质蒲团上，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显现的，正是苏湘雅在传功阁内认真翻阅玉简的景象。她身后，站着一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老妪。
“师尊，此女……留不得。”沈瑶光的声音冰冷，再无白日里的温和，“她不仅身怀混沌青莲，引得宗门高层关注，如今更是在传功阁内寻找契合自身之路。若让她真正成长起来，凭借青莲之力，惊羽师兄的心中，焉还有我的位置？更何况，她一个边陲小族之女，何德何能占据如此至宝？此宝合该为我天衍宗所有，为我沈瑶光所有！”
那阴影中的老妪发出沙哑的声音：“小姐放心。宗主虽看重她，但宗门内并非铁板一块。此女根基受损，修为低微，正是动手的好时机。老身已安排妥当，只需稍作引导，自有‘意外’发生。届时，不仅混沌青莲可得，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小姐头上……”
水镜中，苏湘雅合上了那枚暗金色玉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她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精心策划的“意外”，已然在黑暗中，悄然张开了网。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