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波渐息，暗潮涌动（2/2）

“看方向，是去村尾李家的……”

“李家？他们家哪来这么体面的亲戚？”

议论声嗡嗡作响，但没人敢上前搭话。那马车自带的气场，让习惯了质朴生活的村民们下意识地保持了距离。

马车最终在李家那低矮的院门外停下。车帘掀开，先下来那个穿着干净短褂、小厮模样的年轻车夫，他动作利落地跳下车，然后转身，恭敬地扶下一位老者。

这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在头顶。他面容清癯，颧骨微高，眼神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裰，虽朴素，却自有一股不同于乡下农夫的气度。他手中没有像钱福贵那样拿着显眼的钱袋，只是拄着一根普通的竹杖，杖头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他站在车前，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李家的院落，眼神中带着探究，却并无鄙夷之色。他的视线在那棵老槐树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颔首，似乎若有所思。

李老根正在院里修补篱笆，听到动静，心头又是一紧。这几日，他对外来的车马声格外敏感。他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院门前，隔着篱笆的缝隙看着这一老一少，眉头微蹙，心中充满了戒备。

“这位老哥，叨扰了。”那老者见到李老根，并未像钱福贵那般急着表明来意和展示财力，而是率先拱手，行了一个平辈的礼节，语气温和而诚恳，“老夫姓陈，名杞，杞人忧天的杞，是邻县清河镇人士。冒昧来访，是想求见贵府的李……李姑娘。”他斟酌了一下，用了“姑娘”这个比较中性的称呼，显得十分尊重。

李老根见对方态度谦和，不像恶人，但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明白，越是看起来无害的人，可能越麻烦。他沉声道：“陈老先生，我家幺妹年纪小，身体也不好，怕是帮不上您什么忙。您还是请回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上了回绝钱福贵的说辞，这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陈杞闻言，并未着恼，反而微微一笑，道：“老哥不必紧张。老夫此来，并非如之前那位钱掌柜一般，是来求问吉凶祸福或是驱邪避灾的。”他似乎对钱福贵来访之事有所耳闻，一句话就点明了来意，以示区别。

李老根一愣：“那您是……”

陈杞的目光越过李老根的肩膀，望向院内那棵老槐树，以及树下那个静静坐着、仿佛对外界一切浑然未觉的瘦小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缓缓道：“老夫自幼喜好读些杂书，对山川地理、风物志异、乃至一些玄奇之事，都略有涉猎。前些时日，偶然听闻贵地柳林岭，出了一位能‘洞察幽微’、‘感知方位’的奇人，心中好奇难耐，故而特来拜访，只是想与李姑娘……探讨一二，绝无他意。”

他的用词文雅，态度不卑不亢，既表达了对“李幺妹”能力的兴趣，又明确表示了并非来求助办事，更像是一位学者前来交流探讨。

这番说辞，让李老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直接赶人，似乎对方并无恶意且礼数周到；让其进门，又怕引狼入室，重蹈覆辙。他正犹豫间，一个稚嫩而清冷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爹，请客人进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树下的“李幺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清澈如水，直接落在了院外的陈杞身上。与看钱福贵时那种穿透人心的冷冽不同，她看向陈杞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和……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李老根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院门：“陈老先生，请进。”

陈杞道了声“叨扰”，便带着小厮走进了院子。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棵老槐树上，这次看得更仔细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才转向已经从树下站起的“李幺妹”。

两人相距数步，彼此对视。一个是在乡野间苏醒的、身负神秘力量的少女躯壳，一个是气质儒雅、自称喜好杂学的乡下老者。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相互碰撞、试探。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连蝉鸣声似乎都弱了下去。

“李姑娘，”陈杞率先开口，再次拱手，态度依旧谦和，“老夫陈杞，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李幺妹”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陈杞的脸上，缓缓道：“先生周身清气环绕，虽隐有暮气，却中正平和，可见是心持正道、博览群书之人。并非寻常乡野耆老。”

她此话一出，李老根和旁边的铁柱等人都是一怔。他们看这陈老先生气质不凡，也只当是镇上有学问的老人家，却没想到女儿（妹妹）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而且说得如此玄乎。

陈杞闻言，眼中讶色更浓，随即化为一种遇到知音般的欣喜，他抚须笑道：“李姑娘果然慧眼如炬。老夫惭愧，虽读了些书，却未能取得功名，只是蹉跎岁月，杂学旁收罢了。倒是姑娘你……”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着“李幺妹”，“神魂凝实，虽似有损，却隐与这方天地气息交融，灵光内蕴……恕老夫直言，姑娘这般状态，绝非寻常‘开窍’‘通灵’所能解释。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宿慧觉醒’或‘残魂归位’？”

“宿慧觉醒”？“残魂归位”？

这两个词从陈杞口中说出，如同惊雷般在李老根等人心中炸响！他们虽然听不懂具体含义，但隐约觉得，这似乎触及到了幺妹身上变化的根源！

“李幺妹”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她深深地看了陈杞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陈先生见识广博，令人佩服。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所谓‘探讨’，究竟想探讨什么？”

陈杞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脸茫然的李老根等人，对“李幺妹”道：“此地并非谈话之所，姑娘若信得过老夫，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幺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对李老根道：“爹，我和陈先生去屋里说几句话。”

李老根虽然满心疑惑和担忧，但见女儿态度坚决，而这位陈老先生也确实不像坏人，只得点了点头，看着女儿和陈杞一前一后走进了那间简陋的堂屋，那小厮则恭敬地守在门外。

堂屋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的世界。李老根和铁柱等人站在院子里，心中充满了忐忑和好奇。他们不知道这位神秘的老者会和女儿谈些什么，更不知道这次谈话，将会给李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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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星火之中

堂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旧八仙桌，几条长凳。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气息。陈杞却并无丝毫嫌弃之色，很自然地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将竹杖靠在手边。

“李幺妹”坐在他对面，两人隔桌相望。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藏着星辰。

“陈先生现在可以直言了。”“李幺妹”开门见山，她不喜欢拐弯抹角。

陈杞看着眼前这具稚嫩身躯中透出的沉稳灵魂，轻轻叹了口气，道：“姑娘不必紧张。老夫并非什么隐世高人，也非觊觎你能力之辈。我方才所言‘宿慧’‘残魂’，只是根据古籍记载和你的状态所做的猜测。若姑娘不愿多言，老夫绝不强求。”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今日来，其一，确实是心中好奇。这世间玄奇之事并非虚无缥缈，只是常人难遇难解。姑娘身上发生之事，堪称奇遇，老夫心向往之，故来求证，以期解我心中之惑。”

“其二，”“李幺妹”接口道，目光如炬，“先生是看到了我身上的‘麻烦’，以及这‘麻烦’可能带来的……‘变化’？”

陈杞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轻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不错，姑娘近日所为，寻人指位，洞悉人心，看似化解了危机，实则已将自身置于风口浪尖。柳林岭这方小池塘，很快便容不下你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寻常村民的恐惧排斥尚可应对，但若引来真正有权有势，或……是修行中人的注意，届时，姑娘将如何自处？李家又将如何自保？”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李幺妹”的心上，也正是她这几日隐隐担忧的问题。力量觉醒的同时，也意味着麻烦的接踵而至。她现在的能力尚未完全恢复，自保尚且勉强，更不用说护住整个家庭。

“先生有何指教？”“李幺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请教之意。

陈杞神色肃然，道：“指教不敢当。老夫只是依据所见，给姑娘几点建议。”

“第一，藏锋。非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展露异能。尤其是如‘遥感知位’‘洞察人心’这等耗费心神、又极易引人忌惮的能力。寻常小灾小病，或可借用一些粗浅的、不易引人注目的方法化解，给自己留足底牌和恢复的余地。你要明白，你的能力是底牌，不是用来炫耀的工具。”

“第二，立身。姑娘需尽快明确自身力量的根源与界限。你方才说我‘周身清气’，可见你能感知气机。那你可知自身神魂属性？可知如何系统地吸纳天地灵气滋养己身？可知这世间力量体系的划分？若无清晰认知，一味凭本能行事，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危险至极。你就像一个怀揣着绝世珍宝却不识其用的孩童，极易招来祸患。”

“第三，结缘（或者说，留路）。姑娘需知，独木难支。你与李家血脉亲情是缘，与这柳林岭山水地脉是缘，与那些曾对你释放善意之人是缘，甚至与老夫今日之谈，亦是缘。善缘恶缘，皆需谨慎对待。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这些看似微小的‘缘’，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提供一丝庇护或转机。尤其……要留意龙虎山那边的动向。”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李幺妹”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陈杞这番话，可谓句句珠玑，切中要害。尤其是关于“明确自身力量根源”和“留意龙虎山动向”这两点，正是她目前最为迷茫和担忧的事情。她苏醒的记忆碎片残缺不全，对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几乎一无所知。而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其态度至关重要。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与那座山有着某种联系，但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先生所言，字字金玉。”“李幺妹”由衷说道，她起身，对着陈杞郑重一礼，“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陈杞坦然受了她这一礼，抚须道：“姑娘不必多礼。老夫一生碌碌，于学问一道无所成，于修行一道更是无缘，唯这双眼睛和满腹杂学，尚能辨识一二英才。今日能与姑娘结此善缘，是老夫之幸。”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色泽沉旧的木牌，递给“李幺妹”：“此物并非什么法器，只是老夫的信物。姑娘日后若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或是需查阅一些古籍杂谈，可派人持此木牌，到清河镇‘博古斋’寻我。力所能及之处，老夫定当相助。”

“李幺妹”接过木牌，触手温润，上面只刻着一个古朴的“杞”字。她能感受到这木牌上附着着一丝极淡的、与陈杞同源的中正平和之气，虽无大用，却可见其诚意。

“多谢先生。”“李幺妹”再次道谢，将木牌小心收好。

陈杞见状，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道：“如此，老夫心愿已了，便不多打扰了。姑娘保重，望你好自为之，早日理清自身，在这世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说完，他拄着竹杖，缓步走出堂屋，对着院中一脸紧张的李老根点了点头，便带着小厮，登上马车，悄然离去，如来时一般，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马车驶远，李家人围了上来。

“幺妹，那位陈老先生……跟你说了啥？”李老根急切地问道。

“李幺妹”看着家人担忧而又好奇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陈先生……是一位智者。他告诉我，要藏锋，要立身，要结善缘。”

她将陈杞的建议简化后告诉了家人，略去了关于“宿慧”“残魂”以及龙虎山等敏感内容。

李老根等人听得似懂非懂，但隐约明白，这位陈老先生是来帮助女儿的，心中对他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藏锋……立身……”李老根喃喃念叨着这两个词，重重地点了点头，“陈先生说得对！幺妹，以后咱家能平平安安就好，那些显本事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了！”

“李幺妹”看着父亲担忧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头望向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简陋的院墙，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也看到了那潜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

陈杞的到来，如同在迷途中点亮了一盏灯，虽然光芒微弱，却为她指明了前行的方向，也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然而，前路依旧漫漫，风雨必将更骤。她需要时间，需要尽快恢复力量，需要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需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为自己和家人，找到一条能够安稳走下去的道路。

柳林岭的夜幕再次降临，星子点点，如同撒在墨玉盘上的碎钻。李家小院重归宁静，但在这宁静之下，一颗心，已然不同。她接收了来自这个世界的第一份善意与指引，也背负起了更沉重的责任与未来。

星火之种已播下，只待风雨催生。

【感谢大家送的礼物，感谢催更，现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欢，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呜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