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乱葬血月，初闻玄阴（1/2）

第一节：绝境反杀，血祭锈影

月，是残月。色，是血色。

高悬于乱葬岗之上的那轮弦月，仿佛被浸透了无尽的冤血，散发着凄冷而诡异的暗红光泽。月光如同一层薄薄的血纱，轻柔地覆盖在这片被神明遗忘的土地上。

荒坟累累，断碑林立。许多墓碑早已倾颓，半埋在腐土与枯骨之中，碑上的名字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模糊不清，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被遗忘的故事。磷火，这大地腐肉中渗出的幽魂之火，成片成片地在坟冢间飘忽、明灭，如同无数双窥伺的眼睛，带着亘古的怨毒与饥渴，静静地注视着闯入此地的生灵。

夜枭的啼叫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活气，但此刻，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咕”声也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它的咽喉，又仿佛它也被这凝重如铁、锋锐如刀的杀机所慑，连鸣叫的勇气都被剥夺。

死寂。一种能渗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死寂。

三名“影刃”杀手，如同从最深沉的暗影中凝聚而成的实体，呈品字形，缓缓地、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们的脚步落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本该微不可闻，但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死神的丧钟，一下，一下，敲击在人心之上。

他们的眼神，是淬炼过的冰，是打磨过的刀。没有愤怒，没有怜悯，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作为“人”的任何多余情绪。只有纯粹的、被千锤百炼过的执行任务的杀意。他们的目标，是荒坟后那道紧绷的、纤细的身影，如同三只锁定猎物的毒蛇，耐心而致命。

为首那名杀手，身形最为高大，气息也最为沉凝。他肋下的衣衫被划开一道口子，一丝血迹缓缓渗出，在昏暗的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但他对此浑不在意，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而是敌人的。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着那道身影，心中却无半分轻视。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初次交锋，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那看似柔弱的少女，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刀，挥出的刀法却诡异狠辣到了极点，完全不合任何武学常理，每一刀都奔着同归于尽而去。那股悍不畏死的凶戾之气，即便他这种身经百战的杀手，也感到一丝心悸。

他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实则是他职业生涯中，一个罕见的、棘手的、足以致命的目标。

“负隅顽抗，只会死得更痛苦。”为首杀手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用力摩擦，刺耳而冰冷。他试图用言语施加压力，像猎人驱赶猎物一样，寻找对方心神可能出现的丝毫破绽。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在动手前，先用心理战摧毁对手的意志。

“李幺妹”背靠着一块冰冷的石碑，碑上刻着的“故显考”几个字早已模糊不清。她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扯般的疼痛，但她强迫自己忽略。她没有回应，因为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多余的。她所有的精神、意志、力量，都已凝聚于手中的“锈影”。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柄魔刀在吸收了此地弥漫的阴煞死气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兴奋和饥渴。刀身内部，那丝微弱的灵性正在剧烈地震颤，仿佛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凶兽，通过刀柄，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一种对鲜血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

这渴望，与她自己心中那股在绝境中被激发出的求生欲和杀意，完美地共鸣在了一起。

呼吸之间，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脏腑中针扎般的刺痛。脑海中，前世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战斗本能，与此刻对自身状态的清晰认知，飞速地交织、计算。

三名杀手。为首者实力最强，至少是锻骨境巅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易筋境的门槛，是最大的威胁。另外两人虽是锻骨中期，但三人站位精妙，配合默契，擅长合击，彼此间几乎没有死角。

硬拼，十死无生。

唯有……险中求胜！

她的目光看似死死锁定着正前方的首领，但她的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她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她能“听”到左侧杀手心跳的频率，能“感”到右侧杀手肌肉的微小绷紧，能“看”到空气中因为对方呼吸而产生的细微气流变化。

就是现在！

左侧那名杀手，为了调整站位，左脚微微向前踏了半步，重心转移的瞬间！他身体左侧的防御，出现了零点一秒的空隙！

对于凡人而言，这瞬间毫无意义。但对于“李幺妹”这种级别的战斗者而言，这便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李幺妹”动了！

她没有冲向任何一人，而是猛地抬起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踢在身前那座荒坟的土堆上！

“嘭！”

一大蓬混杂着碎骨、腐土和阴湿泥沙的混合物，如同最密集的暗器雨，劈头盖脸地射向正前方的首领杀手！土腥气和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极大地遮蔽了视线和嗅觉！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如同鬼魅，不退反进！但她并非直线冲锋，而是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近乎贴地的姿态，将残存的灵力全部灌注于双腿，结合前世记忆中一种名为“蛇形刁手”的身法精髓，整个身体如同一条没有骨头的灵蛇，贴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疾射向右侧那名杀手！

快！快到了极致！

她的身影在血色月光下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几乎与地面上的阴影融为一体！

这一下变起仓促，完全超出了三名杀手的预料！按照常理，被三人合围，首要目标必然是实力最强的首领，或是试图寻找最薄弱的方向突围。但她却选择了主动攻击实力稍弱的右侧同伴，而且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

右侧杀手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阴风扑面而至，一道幽暗的刀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毒牙，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小腹！角度刁钻至极，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思考！

他惊骇欲绝，身体的本能快于意识，手中的短刃下意识地向下一劈格挡！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然而，预想中势大力沉的碰撞并未传来。那幽暗的刀光仿佛没有实体，一触即走，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般顺着他的短刃滑开！而“李幺妹”的身影，却借着这微乎其微的碰撞之力，如同没有重量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身！

“嗤啦！”

首领杀手破开泥土后疾刺而来的一刀，几乎是擦着她的后背掠过，带起几缕被斩断的发丝，以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一道血痕，悄然出现在她的后背上。

但她真正的杀招，此刻才真正爆发！

在旋身的同时，“锈影”在她手中划出一道诡异莫测的弧线。这刀光，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仿佛牵引着空气中某种无形的、阴冷的力量！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骤然爆发！仿佛有无数沉睡于此地的冤魂被瞬间惊醒，发出无声的嘶嚎，疯狂地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这正是她之前在乱葬岗吸收、却未能完全炼化的那一丝阴煞死气！在此刻，被“锈影”这柄天然的阴煞之器引导，混合着她那经历过尸山血海、远比常人强大的神魂之力，形成了一瞬间的、纯粹的精神冲击！

“嗡——”

三名杀手同时感到大脑一阵轰鸣，心神猛地一悸，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尤其是左侧和右侧那两名实力稍弱的杀手，眼神中更是出现了瞬间的恍惚和茫然！

对于“李幺妹”这等存在而言，这瞬间的恍惚，已然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足够了！

“死！”

一声冰冷的低喝，如同死神的最终宣判，在死寂的乱葬岗上空回荡！

“锈影”刀光大盛！不再是之前的幽暗，而是爆发出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之色！刀身上那些斑驳的锈迹，如同活物般开始剧烈地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妖异气息！

“噗嗤！”

刀光首先掠过了右侧那名刚刚从精神冲击中回过神来的杀手的脖颈！他甚至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挡，只觉得脖子一凉，眼前的世界便开始天旋地转。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惊恐地看到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在脚下喷涌着温热的鲜血，而那具尸体，正是他自己。

秒杀！

与此同时，“李幺妹”左手一扬，最后几根淬了“软筋香”的银针，如同几点寒星，射向左侧那名杀手！那杀手刚从精神冲击的恍惚中挣脱，眼睁睁看着同伴瞬间毙命，心神巨震，仓皇间挥舞短刃格挡那几根看似不起眼的银针，胸腹门户大开！

“锈影”饮血之后，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发出一声愉悦的、几乎听不见的轻鸣。刀势不停，如同拥有自己生命般，借着“李幺妹”手腕的翻转，顺势回斩！

“咔嚓！”

左侧杀手的短刃，在与“锈影”接触的瞬间，竟被从中直接斩断！那暗红色的刀光势如破竹，毫无阻碍地切入他的胸膛，撕裂了他的内脏！

第二名杀手，毙命！

电光石火之间，两名锻骨境中期的“影刃”精英杀手，陨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为首那名杀手刚刚完全摆脱精神冲击的眩晕，就看到两名朝夕相处的手下，已然变成了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他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刀法？！这是什么诡异的手段？！

恐惧，一种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情感，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上他的心头。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甚至亲手埋葬过无数生命。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高效、如此不讲道理的杀戮！那柄幽暗的长刀，仿佛不是凡铁，而是拥有自己意志的、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物！

“李幺妹”连续爆发，斩杀两人，体内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逆血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咽下。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变得紊乱不堪。但她持刀的右手，依旧稳如磐石，那双冰冷的眸子，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死死锁定在最后的首领身上，杀意不减反增！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必须一鼓作气，趁对方心神被夺、恐惧滋生之际，解决掉他！否则，一旦让对方稳住阵脚，自己必死无疑！

“轮到你了。”她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浓重的血腥气，一步步向首领杀手走去。每一步踏出，身上的杀意就凝聚一分，“锈影”刀身上的暗红光泽也越发浓郁，仿佛刚刚饮下的鲜血正在被它贪婪地消化吸收。

首领杀手看着步步紧逼的“李幺妹”，看着她手中那柄妖异的魔刀，又看了看地上两名手下惨不忍睹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明白，自己今日踢到了铁板，不，是撞上了煞星！任务失败已成定局，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犹豫，转身就逃！将杀手的原则、组织的荣誉，统统抛诸脑后，此刻，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想走？”“李幺妹”眼神一厉，强提最后一口灵气，身形如离弦之箭般追出！她绝不能放此人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两人一逃一追，在乱葬岗的坟冢间急速穿梭。身影在血色的月光下时隐时现，如同一场无声的追逐死神的游戏。

首领杀手毕竟是锻骨境巅峰，根基深厚，在求生欲的刺激下，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而“李幺妹”伤势沉重，灵力枯竭，追击显得颇为勉强，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被一点点地拉开。

眼看对方就要冲出乱葬岗的范围，没入更黑暗、更复杂的山林之中。

“李幺妹”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不甘，却无可奈何。她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前方亡命奔逃的首领杀手，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或许是某具暴露在外的枯骨，或许是盘结的树根——身形一个踉跄，速度骤减！

机会！

“李幺妹”瞳孔一缩，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锈影”猛地掷出！

“咻——！”

暗红色的刀身划破夜色，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血色毒蛇，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首领杀手听到背后恶风袭来，心中大骇，想要闪避，却因为身形不稳，慢了这致命的半拍！

“噗——！”

“锈影”精准地从他后心贯入，前胸透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在血色的月光下，绽放出一朵妖异的红莲。

他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仍在微微震颤的刀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软软地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锈影”插在他的尸体上，暗红色的刀光缓缓收敛，那些斑驳的锈迹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刀身轻轻震颤着，仿佛在品尝着这锻骨境巅峰武者的精纯血液，并反馈给“李幺妹”一丝精纯而阴冷的能量，勉强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身体。

“李幺妹”踉跄着走到尸体旁，拔出“锈影”，也顾不得擦拭刀身上黏稠的血迹，立刻蹲下身，在首领杀手身上快速摸索。

除了些许银两和常规的伤药外，她找到了一块与之前杀手类似的云纹令牌，但这块令牌的材质是玄铁，颜色更深，上面的云纹也更加复杂繁复，背面用篆体刻着一个“癸”字。此外，还有一本薄薄的、用某种不知名妖兽的皮革制成的册子，封面漆黑，没有任何字迹。

她来不及细看，将令牌和册子连同银两迅速收入怀中。又强撑着疲惫不堪、剧痛阵阵的身体，将另外两名杀手身上的财物和可能代表身份的物品也搜刮一空。随后，她拖着三具尸体，找到一处天然的深坑，用断石和腐土草草掩埋，又仔细地抹去了战斗留下的所有痕迹。

做完这一切，东方的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她不敢久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沉重无比的身体，向着青牛镇的方向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