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传承的誓言（1/2）

寒夜如墨，星子零落似碎钻撒落天幕，泛着霜色冷光，将废墟据点的轮廓映得愈发萧索。新建的衣冠冢前，未燃尽的纸钱灰烬打着寒旋，一缕缕孤烟在夜风里缠了又散，终是了无痕迹，恰似那些逝去的生命，仓促得来不及留下更多印记。

林枫独自立在铁教头墓前，身影被冷月拉得颀长。

白日里那场匆忙而悲壮的集体葬礼早已落幕。幸存的破晓成员们满身伤痕与疲惫，劫后余生的茫然写满脸庞，各自寻了处能遮风挡雨的角落歇下。废墟间只剩夜风呜咽，如亡魂低语，诉说着未尽的不甘与眷恋。

他缓缓蹲下，指尖抚过粗糙的木碑，碑面刻着寥寥数字——“破晓铁教头之墓”。没有名姓，没有生平，就像无数为信念倒下的先驱者，简洁得令人心头发涩。

白日里强压的悲痛、愤怒与自责，此刻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铁教头推开他时那决绝的眼神，喷洒在脸颊上尚带余温的鲜血，还有那句断断续续、用尽最后气力的“带大家…活下来…”，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神魂深处，每一次回想都灼痛心扉。

活下来……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却重逾千钧。

仅仅活下来，就够了吗？在这片被龙族诅咒、遭御龙宗追剿的天地里，像鼹鼠般躲在阴暗角落，祈求下一次灾难晚些降临？今日牺牲一个铁教头守住据点，明日呢？又会轮到谁？是温婉坚韧的苏月如？是憨厚勇猛的石猛？还是更多连名字都来不及记住的同伴？

深沉的无力感如寒潭锁身，几乎要将他溺毙。打破第一道灵锁带来的些许力量，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残酷现实面前，竟如此微不足道。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颠覆既定命运、足以守护身边所有人的绝对力量！

这念头像燎原野火，在胸腔里疯狂舔舐，却不再是此前的怒焰灼灼，反倒在生死临界的寂静里，烧得沉静而决绝。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杂念，脑海中却骤然浮现出此前翻阅某本残破古籍时，瞥见的一段关于“愿”的晦涩文字。彼时只觉虚无缥缈，不解其意，此刻却如黑暗中劈下的电光，照亮了幽深的心湖。

“……世间之力，有千万种。气血之力，可开山断流；神魂之力，能洞察幽微；天地之力，浩瀚无垠。然，更有一种力，起于微末，发于肺腑，念念不忘，终能贯穿时空，扭转因果……是名为‘愿’。”

“凡夫之愿，如风中残烛，一触即灭。修行者之愿，若心志专一，可聚沙成塔，渐具其形。而至诚至大之愿，发于菩提心，利益众生，则如金刚种子，植根八识田，纵经尘劫，亦不毁坏，遇缘则发，终成参天大树，开花结果……”

“愿之力，非索取，非强求，乃承诺，乃方向。是行者于无尽黑暗中，为自身、亦为众生点亮的那盏心灯……”

昔日只觉玄之又玄的文字，此刻竟让林枫触摸到了些许真谛。他回想过往：最初只想守护栖龙镇的亲人，后来渴望在破晓立足，再后来执念于为铁教头报仇……这些愿望或小或大，都离不开一个“我”字——我的亲人，我的同伴，我的仇恨。

可铁教头最后的嘱托，却超越了这狭隘的“我”。他推开自己，不是为了林枫一人，而是为了破晓“大家”能多一分存续的希望。那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托付，是更为宏大、不带私己色彩的期望。

林枫的心剧烈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他隐约察觉，若变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我”的复仇、“我”的守护，这股力量终有极限，甚至可能因执念陷入歧途，如同那侵蚀人心的龙怨晶。

可若将这份渴望，与铁教头、与所有牺牲者、与千千万万被压迫同胞的期望相连呢？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里的激荡渐渐沉淀。缓缓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迷茫，只剩如洗星辰般的清澈与坚定。他凝视着墓碑，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土层，望见那位严厉却始终心系众人的导师。

“教头……”他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寒夜里格外清晰，“您用命救下的，不只是林枫这个人。”

“您让我看清了，力量之上，尚有担当；仇恨之外，更有责任；苟活之下，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