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异物考(1/2)
“咳!咳咳咳!”
泥土被推开,一个身影挣扎着从浅坑里坐了起来。
是郑闲。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
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
“离魂丹”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成一滩烂泥。
但他,活下来了。
他真的活下来了!
郑闲撑着地面,缓缓抬头,望向远处那巍峨的城墙轮廓。
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那里,曾是他的家,是他为之奋斗、为之疯狂、也为之堕入地狱的地方。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死人”。
一个被家族抛弃,被世界遗忘的孤魂野鬼。
失败的痛苦,背叛的屈辱,死亡的恐惧……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他眼底深处的一片冰海。
他输了。
输掉了郑家的内斗。
但他父亲,用一场惊天骗局,让他赢得了另一场赌局。
——关于生死的赌局。
他不再是郑家二公子郑闲。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一无所有。
但也正因为一无所有,他才真正挣脱了所有的枷锁。
“郑涛……”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父亲……”
他又念出了另一个称呼,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知道,父亲救他,不仅仅是出于父子之情。
更是留下了一颗棋子。
一颗游离在棋盘之外,谁也想不到的棋子。
当郑涛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时候,这颗“死而复生”的棋子,或许会成为颠覆整个棋局的关键。
野心,隐忍。
郑闲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烂泥里。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从今天起,他要学的,不仅仅是隐忍。
他要像深渊里的毒蛇,蛰伏,等待,直到能给予致命一击的那一天。
夜风吹过,卷起他破烂的衣衫。
他挣扎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这个夜晚,郑家二公子死了。
一个全新的郑闲,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三天后。
黑水镇,一家名为“再来一碗”的廉价面馆。
角落里,一个身影正埋头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
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粗布短打,灰扑扑的,像是从哪个泥地里刚刨出来。头发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脸上也抹着几道黑灰,遮住了大半容貌。
正是郑闲。
他现在叫“阿九”。
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随便取的。初九,他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天。
一碗阳春面,只有几根青菜,连点油星子都难找。
但郑闲吃得狼吞虎咽,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这是他三天来,吃的第一顿热食。
“离魂丹”的药力还在缓慢消退,身体依旧虚弱,但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连站立都费劲。在城外那座破庙里,他靠着野果和溪水,硬是撑了三天。
活下来,感觉真好。
哪怕是像现在这样,以一个最卑微的身份,吃着最廉价的食物。
他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过面馆里的每一个人。
几个扛着麻袋的苦力,正高声谈论着码头的工钱。两个小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算计着明天的生意。
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一个没有了郑家二公子光环,真实、粗粝、却也充满生机的世界。
他喜欢这种感觉。
像一条鱼,重新回到了陌生的水域。危险,却也自由。
他现在最缺的,是钱。
没有钱,寸步难行。
他原本打算在黑水镇找个短工,先安顿下来。但码头的活儿太重,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其他的,又都需要熟人引荐。
正当他思索着下一步计划时,邻桌两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的对话,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西山那座废矿,又出事了。”
“哪个废矿?刘家那个?”
“可不是嘛!前天晚上,又有两个不信邪的摸进去想偷点矿石,结果一个疯了,一个再也没出来。”
“嘶……真有那么邪乎?不是说早就采空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那地方邪性得很。听说半夜能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还有铁链拖地的声音。刘家请了好几拨高人去看,都说阴气太重,不敢沾手。现在那矿山,白送都没人要了。”
郑闲吃面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慢了下来。
西山废矿?
他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本他曾经在家族藏书阁里看过的古籍——《异物考》。
上面记载过一种名为“阴髓石”的奇特矿物。
这种矿石本身毫无价值,但在形成过程中,会吸引地底深处的阴煞之气。当阴煞之气汇聚到一定程度,便会产生幻象,迷惑心智,发出各种怪声。凡人靠近,轻则神智错乱,重则精气被吸干而亡。
在世人眼中,这便是“闹鬼”。
但《异物考》的后半段却提到,阴髓石矿脉的深处,往往会伴生一种至宝——地魄温髓。
那是淬炼肉身、修复神魂的极品灵物!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机缘!
“离魂丹”伤及了他的根本,若没有天材地宝调理,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会留下永久的暗伤,断绝武道前路。
他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那两个江湖人又聊了几句,话题便转到了别处。
但郑闲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面汤喝得干干净净,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然后,他站起身,混入人流,消失在街角。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阿九”。
就像没有人会注意到,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在这片不起眼的土壤里,找到了破土而出的方向。
……
郑家,书房。
檀香袅袅,沁人心脾。
郑涛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将手中的狼毫笔重重一放,墨点溅出,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刺眼的污迹。
“砰!”
他一掌拍在桌上,上好的紫檀木桌发出一声闷响。
不对劲。
还是不对劲。
他已经接管了郑闲之前所有的产业和人手,整个郑家,除了几位不问世事的老人,几乎已尽在他掌握之中。
他赢了。
赢得干脆利落。
可为什么,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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