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岸底（1/2）

蓝白色的电光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剧烈的撕扯感仿佛要将灵魂从躯壳中剥离，随即是失重、翻滚、以及冰冷、咸腥的空气灌入肺叶的刺痛。

零重重地摔在某种坚硬、粗糙、带着湿气的平面上，砂砾和碎贝壳硌得他生疼。他立刻翻身爬起，剧烈咳嗽，吐出带有铁锈味的口水，同时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

眼前的光影逐渐稳定。

他们确实在一片海岸上。

天空并非“方舟”内永恒的柔和光晕，也不是旧日支配者降临时的恐怖漩涡，而是末日常见的、浑浊压抑的暗红色云层，但云层缝隙间，确实有黯淡的、属于太阳（或类似恒星）的自然光线艰难透下，勾勒出世界的轮廓。光线不足，却真实。

脚下是黑色的、掺杂着垃圾和变异贝壳的粗糙砂砾，延伸向左右望不到尽头。前方，是翻涌着暗灰色泡沫的、散发着浓烈腥味（不仅仅是海洋的腥，还混杂着腐烂和轻微辐射气息）的大海。海浪拍打着锈蚀的、半埋在砂砾中的旧时代船只残骸和混凝土块。

回头望去，身后并非“方舟-7”那光滑巨大的银白色壁障，而是一片陡峭的、覆盖着暗绿色变异地衣和裸露岩层的悬崖。悬崖向两侧延伸，看不到“方舟”的痕迹。他们仿佛被那个不稳定的裂缝，随机抛到了旧世界某个荒芜的海岸线上。

成功了？真的逃出来了？

夜魅（影）在不远处单膝跪地，同样在急促喘息，她背上的狩（默）滑落下来，躺在冰冷的砂砾上，依旧昏迷不醒。

“检查……环境。” 夜魅的声音因脱力和紧张而嘶哑，她一边说，一边迅速扫视着四周，同时将手按在砂砾上，闭眼感知。

零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逃离的狂喜瞬间被严酷的现实冲刷干净。外面的世界，比“方舟”内部更加危险、更加不可预测。没有净化过的空气，没有稳定的能源，没有（哪怕是虚假的）安全保障。这里是怪物、污染和生存竞争最原始的战场。

他首先检查狩的状况。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平稳，似乎外界的恶劣环境暂时没有对他造成进一步伤害。零将他挪到一块相对干燥、背风的岩石凹陷处。

然后，他开始检查自身。体内那些“方舟”植入的能量细丝，在脱离其能量网络后，活性似乎降低了，但依旧存在，如同嵌入血肉的异物。强行开启裂缝消耗巨大，加上旧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那“混乱”火苗也黯淡了许多。

“暂时……安全。” 夜魅睁开眼睛，脸上没有放松，“附近没有大型生命或高能反应。但这里的辐射指数……是‘灯塔’曾经外围区域的三倍以上。空气污染度也极高。我们不能长时间暴露。”

生存，立刻成为最紧迫的问题。

他们沿着海岸线寻找庇护所。很快，他们发现了一个被海浪冲刷出的、位于悬崖底部的岩洞。洞口狭窄，内部空间却意外地宽敞干燥，地面是坚硬的岩石，没有积水，也没有明显的动物巢穴痕迹。岩洞深处甚至有一股微弱的、带着硫磺味的暖风从岩缝中吹出，可能是地热活动。

这简直是绝佳的临时据点。

夜魅负责清理洞口，设置简易的警戒陷阱（利用碎贝壳和细线）。零则用身上仅存的一点还算干净的布料，蘸取岩壁上渗出的冷凝水，为狩擦拭脸部，并检查他身上那些“方舟”留下的接口伤口。伤口没有感染迹象，但愈合缓慢。

夜幕降临得很快。暗红色的天光被深沉的、近乎墨蓝的黑暗取代。没有月亮，只有云层后极其微弱的星光。大海变成了纯粹的、咆哮的黑暗，涛声震耳。温度急剧下降，湿冷的海风灌入岩洞，即使有地热暖风，依然寒冷刺骨。

他们用找到的一些干燥的、勉强能燃烧的变异海藻和浮木（需要小心剔除可能带有放射性的部分），在岩洞深处升起一小堆篝火。火光跳动，带来有限的温暖和光明，也在岩壁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

围着微弱的火堆，两人都沉默着。疲惫、伤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脱离了“方舟”的监控和“废料深渊”的追杀，他们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却也失去了所有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