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寒灶冷粥待归(1/2)

山风裹着暮色往窗缝里钻时,李秋月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黢黑的锅底,把她垂在颊边的碎发映得泛着暖黄,可那点暖根本焐不透她指尖的凉——方才淘米时浸了凉水,这会儿指节冻得发僵,捏着柴禾的力道都有些虚。

锅里的玉米糊糊开始咕嘟冒泡,带着点寡淡的香。她抬头往灶房门口望了眼,院坝里空荡荡的,只有老黄狗蜷在柴垛旁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枯叶。往常这时候,大山早该扛着锄头回来了,哪怕是赌输了钱耷拉着脑袋进门,至少院坝里能有脚步声。可今天从日头偏西等到天擦黑,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娘,爹咋还不回?” 五岁的儿子小石头扒着灶房门框,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早上剩下的红薯干。

秋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掌心的糙皮蹭过他软乎乎的头发:“许是在山上给你摘野枣了。快回屋去,风大。”

小石头眨巴着眼睛往山上望了望,黑乎乎的山影像头巨兽蹲在那儿,他缩了缩脖子,乖乖地回了里屋。秋月看着他的背影,喉结轻轻滚了滚——哪是什么摘野枣,她心里门儿清。昨天后晌邻村的二婶子路过,压低声音跟她说,前儿个瞧见大山在刘佳琪家院墙外晃悠,两人凑在柴垛边说了半天话,刘佳琪还塞给大山个布包,瞧着鼓鼓囊囊的。

那会儿她没接话,只扯着嘴角笑了笑,可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大山跟刘佳琪那点事,山里人嘴上不说,眼里都亮堂着。刘佳琪男人前年去矿上打工,塌方埋在了里头,丢下她跟个三岁的丫头片子。她长得比山里的野蔷薇还艳,眼尾总是微微挑着,见了男人说话时,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大山前两年还跟着村里人骂她“狐狸精”,可自打去年开春赌输了钱,被人堵着要债时刘佳琪递了二十块钱解围,就渐渐凑到了一块儿。

起初只是偷偷摸摸地往邻村跑,后来索性连遮掩都懒了。有回秋月去镇上扯布,撞见大山拉着刘佳琪的手往杂货铺里钻,刘佳琪手里拎着的花布衫,还是大山前几天说“给小石头买鞋”从她这儿拿的钱买的。她当时站在街角的老槐树下,看着两人并肩走的背影,刘佳琪的红棉袄蹭着大山的蓝布褂子,像根刺扎在眼睛里,疼得她攥着布票的手都发颤。

“娘,粥好了没?我饿。” 小石头又在里屋喊,带着点委屈的哭腔。

秋月回过神,赶紧往灶里添了把柴,把火压小了些。“就好就好,再等会儿,让爹回来一起吃。” 她说着,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其实锅里的糊糊早就熬得稠了,她就是想等大山回来——哪怕是吵一架,至少能看见个人。

院坝里的老黄狗忽然吠了两声,秋月心里一紧,噌地站起身往门口跑。昏黄的月光下,果然有个身影晃悠悠地往院里走,是大山。可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刘佳琪。

刘佳琪穿了件新做的绿底碎花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用根红发卡别着,手里还挎着个竹篮。她看见秋月站在门口,不但没躲,反倒朝她笑了笑,眼尾的细纹都透着股子熟稔:“秋月妹子,我跟大山哥顺道过来看看,刚在山上摘了些山楂,给小石头尝尝。”

秋月没接话,目光落在大山身上。他脸上带着点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看见秋月时,眼神闪了闪,梗着脖子道:“看啥?佳琪妹子好心给娃送东西,你这脸拉得老长干啥?”

“爹!” 小石头听见声音跑出来,刚要往大山身边凑,瞧见刘佳琪,又怯生生地停住了脚,往秋月身后躲了躲。

刘佳琪也不介意,把竹篮往院坝的石桌上一放,掀开盖着的布,露出红彤彤的山楂:“小石头别怕,婶子给你洗干净了。” 她说着,就伸手想去摸小石头的头。

秋月下意识地把儿子往身后拉了拉,刘佳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却没发作,只是转向大山:“大山哥,那我先回了,丫头还在家等着呢。”

大山这才像是醒了点酒,赶紧应道:“我送你。”

“不用啦,几步路的事。” 刘佳琪瞟了秋月一眼,转身往院外走,绿袄的下摆扫过院门口的野草,沙沙响。

大山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秋月喊:“锅里有吃的没?给我留碗!”

秋月没吭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山风卷着刘佳琪身上的胰子香飘过来,甜得发腻。她蹲下身,把竹篮里的山楂往地上一划拉,红彤彤的果子滚了一地,有的撞在石头上,裂了口,露出里面酸溜溜的籽。

“娘……” 小石头拉着她的衣角,小声哭了,“你别生气。”

秋月把儿子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儿子的棉袄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她没哭出声,就那么憋着,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连喘气都疼。

里屋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墙上贴着的“囍”字——那是她跟大山成亲时贴的,红纸上的金粉都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桌上摆着两碗玉米糊糊,旁边放着一小碟咸菜,是她傍晚特意切的。可等了快一个时辰,糊糊都凉透了,大山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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