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残月下的柴垛影(2/2)
李秋月看着大山把刘佳琪往身后藏的动作,看着刘佳琪垂着眼帘、嘴角却偷偷往上挑的样子,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胸前的旧布衫上,洇出一小片湿。她想起去年冬天,她染了风寒躺炕上下不来,大山守在炕边给她熬药,用粗糙的手摸她的额头,说“秋月你可得好起来,你走了我跟小石头咋办”。那会儿灶房里飘着药香,窗外落着雪,她还以为日子能慢慢好起来。
“娘……娘你咋哭了?”里屋的门“吱呀”开了,小石头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小脸上还挂着泪,“爹是不是又打你了?”
李秋月赶紧抹掉眼泪,跑过去把小石头搂在怀里。“没打,娘是迷了眼。”她蹲下来哄着,声音抖得厉害,“小石头乖,回屋睡觉去。”
“我不!”小石头攥着她的衣角,仰着头瞪大山,“爹你别欺负娘!再欺负娘我就咬你!”
大山被儿子瞪得脸上挂不住,又瞧见刘佳琪在一旁抿着嘴,更觉得窝火,抬脚就往院外走:“晦气!我去佳琪妹子家坐会儿!”
“大山哥!”刘佳琪喊了声,快步跟上去,走之前还回头看了李秋月一眼,那眼神里的得意,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李秋月心上。
两人的身影很快没在黑夜里,山风把刘佳琪的笑声送过来,脆生生的,刺得人耳朵疼。李秋月抱着小石头站在院坝里,月光落在他们身上,白森森的冷。老黄狗从柴垛旁爬起来,蹭着她的裤腿呜呜叫,像是在哭。
“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小石头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问。
李秋月把脸埋在儿子的头发里,闻着那点淡淡的皂角香,摇了摇头,却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灶房里的油灯还亮着,锅里的玉米糊糊早就凉透了,就像她心里那点念想,一点点被寒风吹得没了温度。
后半夜起了雾,山影在雾里飘得像鬼影。李秋月抱着小石头坐在炕沿上,听着院外的风吹得柴门吱呀响,一夜没合眼。天快亮时,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以为是大山回来了,赶紧起身去看,却只瞧见柴垛旁掉着个绿布烟荷包,是昨夜大山拿出来显摆的那个。
她弯腰捡起来,布面绣着的红牡丹扎得人眼疼。她走到灶房,把烟荷包扔进灶膛里。火苗“腾”地窜起来,把绿布卷成黑灰,很快就烧得没了影。就像她跟大山这日子,烧着烧着,就只剩点灰烬了。
日头出山时,雾散了些。李秋月牵着小石头去坡上拾红薯。孩子走得慢,时不时回头往家的方向望:“娘,爹今天会回来吃饭不?”
她没说话,只是把孩子往身边拉了拉。坡下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是邻村的媳妇在嚼舌根:“听说没?刘佳琪昨天戴了个新银簪子,说是大山给买的……”
“可不是嘛!大山昨儿个还跟人显摆,说要把李秋月赶出去,娶刘佳琪呢……”
李秋月的脚顿了顿,手里的红薯掉在地上。小石头仰着头看她:“娘,你咋了?”
她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脸,笑了笑,眼泪却掉在了儿子手背上。“没事。”她轻声说,“娘带你去镇上买糖吃。”
镇上要走两个时辰的山路,她兜里只有两个铜板,是昨天偷偷藏起来的。可她不想待在这里了,不想再等那个不会回头的人,不想再看那些戳脊梁骨的眼神。山风从坡上吹下来,带着红薯叶的腥气,她牵着小石头的手,一步步往山下走。路两旁的野菊开得正黄,可她看着,只觉得满眼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