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兄长(1/2)

室内一时静极。

楚无难的感知何其敏锐?

凌云仙周身灵气那异常的、仿佛寻到归宿般的欢欣流转,以及其眉心识海处正在凝聚的、与自己气息同源共振的道韵波动,无不清晰地昭示着一个事实——

她,竟观想他入道!

以他楚无难之形、之神、之意,作为其踏入道途的根基,作为其未来大道的雏形!

这着实出乎了楚无难的意料。

常人修道,首重己身。

观想境乃道途起点,关乎未来成就之高低。

绝大多数修士,皆会选择观想天地自然之象,如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借此感悟天地伟力,凝聚神魂,夯实根基。

此乃堂皇正道,中正平和,风险最小,根基稳固。

亦有那等自信无敌、心比天高的绝世天骄,不屑假借外物,直接观想自身!

以己心为天心,以我道为天道。

此类人物,无一不是惊才绝艳、气运滔天之辈,道心之坚,傲骨之锐,堪称同代翘楚。

然此路亦险,需有横推一切、唯我独尊的无敌信念支撑,一旦有成,道基之稳固,前途之广阔,远超前者。

若一旦道心蒙尘,或遇挫败,反噬亦较常人更为酷烈。

而观想他人?

此乃修行界之大忌,罕有人会选择!

原因无他,风险太大,桎梏太深!

将自身道基,与另一人彻底绑定,无异于将性命、前程、乃至灵魂的自主权,尽数托付。

自此,观想者的修为进境、道法领悟,乃至心境起伏,皆会深受被观想者的影响与制约。

其成就上限,几乎取决于被观想者所能达到的高度,乃至对其的“认可”程度。

更凶险的是,若被观想者心存恶念,只需一个念头,便可透过这观想联系,轻易重创甚至摧毁观想者的道基神魂,令其万劫不复。

故而,除非是某些古老道统中,弟子对开创道统的祖师抱有绝对虔诚与信仰,且祖师早已陨落或超脱,方能以特殊秘法观想其遗留道韵,风险稍减。

但凌云仙对他……

这需要何等的信任?不,这已非信任可言,而是一种近乎盲目的、押上一切的……献祭。

楚无难自问,即便是在他万古岁月中指点、收服的那些追随者,也罕有人会行此极端之事。

他们或敬畏他的力量,或折服他的智慧,或感念他的恩情,但皆保持着自身道途的独立性。

他与凌云仙,相识不过一日,虽有些因果牵连,却也谈不上深厚,她竟敢……她竟能……如此轻易地,便将自身道途,系于他身?

而且,观想他人,也绝非易事。

非是心中念着某人模样便可成功。

需得对被观想者的神韵、道韵、乃至其存在本质,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悟与共鸣,方能在识海中成功构筑其“道象”。

寻常修士,便是有心观想某位远古圣人,若不得其神髓,终是镜花水月。

而凌云仙,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仅凭昨日短暂相处与今日静坐感悟,便一举成功,将他这具连圣人都难以窥其深浅的“现在”之身,观想入道?

楚无难目光深邃,凝视着凌云仙那双将他牢牢印刻的金色瞳孔,默然不语。

指尖的玉简静静悬浮,其表面流转的符文光芒,似乎也因主人心绪的细微波动而略显急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因这观想联系,已然建立起一种玄妙的、超越寻常的亲近道韵。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她的神魂与他的存在,轻轻系在了一起。

感受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炽热情感,楚无难心中那丝意外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

万古以来,欲与他结下因果、得他庇护者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手段百出,或威逼,或利诱,或算计,或祈求。

却从未有一人,如她这般,以这种近乎“献祭”自身道途根本的方式,将最初始的信任与依赖,如此直接、如此彻底地呈于他面前。

这无关利益,无关强弱,只是一种源于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后最本能的靠近,一种对给予新生者最纯粹的依附。

她因他而新生,她的道,亦始于他。

许久,仿佛只是刹那,又仿佛过了亘古,楚无难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他眼帘微垂,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平淡如常,听不出丝毫波澜:“看我作甚?包子还未吃完呢。”

话音入耳,如同惊雷炸响在迷蒙的梦境之中。

凌云仙娇躯猛地一颤,她这才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悟道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竟一直痴痴地望着楚无难,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脸颊“唰”地一下红透,如同熟透的朱果,连纤细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啊……我……我这就吃!”她慌忙应声,几乎是手忙脚乱地重新捧起那个只咬了几口的包子,低下头,小口小口地、食不知味地快速吞咽起来,借此掩饰内心的巨大羞窘与那莫名狂跳的心绪。

楚无难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玉简,指尖微动,就要继续推演记录。

凌云仙心不在焉地吃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偷偷瞄着楚无难。

见他专注于玉简,侧脸轮廓在晨光下如刀削斧凿,俊美得不似凡人,心中那股因观想成功而生的亲近与依赖感,愈发汹涌。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当她拿起食屉中最后一个包子时,动作微微一顿。一个大胆而荒谬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尖。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用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试探着开口:

“雪……雪公子,”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您……您要不要也尝一个?这包子……味道尚可。”

楚无难闻言,再次从玉简上抬起目光,挑了挑眉,视线扫过她手中那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又落回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俏脸上,淡然道:“也好。”

说着,他便要放下手中玉简。

就在他指尖即将离开玉简的刹那,凌云仙急忙抢着补充道:“要不……我……我用手拿着给您吃吧?免得……免得油污沾染了您的手,您……您还在写着东西呢……”

话一出口,凌云仙自己先愣住了,随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眼前之人是何等存在?弹指可动时空,剑出能镇不详!

能为通天,早已超凡脱俗,尘埃不染,万法不侵。

区区凡俗油污,莫说沾染,便是靠近他身周三尺,恐怕都会被无形气机化为虚无。

她这借口,简直是漏洞百出,幼稚得令人发笑!

瞬间,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烈焰般席卷全身,她只觉得脸颊、耳朵、乃至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有热气蒸腾而出,连视线都因极度的羞窘而变得模糊不清,几乎看不清楚无难此刻的神情了。

心脏如同擂鼓,“咚咚咚”地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她屏住呼吸,垂着头,不敢再看楚无难,等待着或许是嘲弄、或许是冷漠的回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许久,久到凌云仙几乎要窒息时,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

“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如同天籁,瞬间驱散了凌云仙所有的窘迫和不安。

她猛地抬头,对上楚无难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平静无波,却并无讥讽之意,反而像是……默许了她这笨拙的亲近。

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再次涌上心头。她轻轻地,将她坐的那张竹凳,向楚无难的方向拉近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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