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她的死（2/2）
最终，她唇角泛起一抹极淡、却纯净如初雪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浮生剑收起。
随即，她竟缓缓闭上了双眼，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背靠骸骨，仿佛……就在这片血腥死寂的虚空战场中，安然入梦。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静谧的阴影。
周身那狂暴紊乱的气息，竟也渐渐趋于一种诡异的平和。
唯有眉心处，一点微弱的梦幻光晕时隐时现，表明她并非沉睡，而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区域，也……思念着什么。
这样的岁月，在这记忆的片段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无休无止，如同永恒。
黑暗一次次卷土重来，攻势一次比一次猛烈。
而云苏，便在这醒与战、战与眠的循环中，一次次拖着残躯迎敌，一次次将黑暗杀退。
她就像一颗钉死在路口的顽石，任凭黑潮汹涌，她自巍然不动。
浮生剑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她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
直到某一次，黑暗退去后，战场边缘的虚空，泛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涟漪。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并未伴随黑暗而来，而是独立于战场之外。
楚无难目光一凝。
来者身姿挺拔，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清辉之中，看不清真切面容。
但其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敌”意志，却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这片空间，扭曲了周遭的时空法则。
其实力，赫然也是天道境中的佼佼者！
连楚无难看来，此人的意志与力量，也足以称得上“不弱”二字。
云苏依旧闭目调息，却仿佛早已察觉，清冷的声音直接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失望：
“它们究竟许给了你何等无法拒绝的好处？你，和你背后那一族，难道都选择了背叛这方生养你们的天地？”
那笼罩在清辉中的无敌身影缓缓开口，声音古老而幽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是一条路。亦是一个……超脱此界束缚，通往真正仙路的可能。”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股恐怖绝伦的无敌意志轰然爆发，如同亿万座上古神山同时碾压而下！
“轰隆——！！！”
整个记忆战场彻底扭曲、变形，时空乱流肆虐，法则崩坏！
一场远比之前对抗黑暗洪流更加激烈、更加凶险的杀伐，瞬间爆发！
无敌清辉与梦幻剑光疯狂碰撞，每一次交锋都仿佛是两个大世界的对撞！
楚无难置身于这扭曲的时空风暴中心，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当那毁天灭地的波澜终于渐渐平息——
战场中央的景象，让楚无难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云苏的身影依旧伫立着，但已是强弩之末。
她手中的浮生剑，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从中断裂！
而她身上那袭七彩羽衣，也已彻底黯淡破碎，露出了其下深浅不一的伤口，天道之血不断淌落。
但最让云苏身躯微颤的，并非自身的伤势，也非断剑之殇。
而是战场中，不知何时，多出了第三道身影！
就在那无敌身影与云苏激烈交锋、气息相互锁定、难以他顾的关键时刻……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虚空阴影中悄然浮现，以一种极其刁钻、极为狠辣的方式，发出了致命一击！
那身影，楚无难认得！
正是云苏当年救下、并悉心教导了漫长岁月的那个狐人男孩——云墨！
也是之前在那虚幻世界中，执掌孽命真偶、对他出手的狐人男子！
此刻的云墨，脸上再无半分昔日在云苏面前的乖巧与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与冰冷。
他身侧，孽命真偶静静悬浮，散发着诡谲的命运之力。
云苏缓缓转过头，盯着突然出现、并给予自己重创的云墨，那双粉红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神色中蕴含的，不是对自身伤势的震惊，而是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深入骨髓的悲伤与刺痛。
“为……为什么？”她看着云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
云墨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残忍而快意的弧度，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他没有回答。
下一刻，那原本退去的黑暗洪流，仿佛受到了召唤，再次汹涌而至，瞬间将云苏那残破的天道之身吞没！
无尽的黑暗迷雾翻滚，隔绝了一切感知。
幻狐女帝，云苏，就此……落幕。
云墨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苏消失的地方，嘴角那抹弧度愈发明显，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那无敌身影冷漠开口：“继续前行吧。苍碑，挡不住我等。此去，据‘那位’所言，我们将让所谓的‘圣师’……彻底落幕。”
而后，云墨随即与那无敌身影一同，迈步走向战场深处，走向那条被云苏守护了无尽岁月的道路。
……
楚无难面前，画面，至此开始缓缓淡去，如同褪色的水墨画。
云苏身影被黑暗吞噬的最后景象，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线中。
他的面色，依旧看不出什么剧烈的痛苦，平静得如同亘古寒潭。
然而，在其眼眸最深处，那冰封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
一股极致的、足以冻裂星河的冰冷寒意，正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弥漫开来，仿佛要将他整个神魂都拖入无尽的深渊。
云苏……
就这样……死了？
众生皆有一死，天道境亦非永恒。
云苏的实力虽然尚可，但面对精心布局的围攻与背叛，死去……似乎也不足为奇。
但……
可……
以这种方式……
“这……便是你们针对我的手段么？”楚无难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心神壁垒，因这跨越时空呈现的、直指本源的诛心之局，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裂隙。
就在这心神微震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诡异、仿佛直接响彻在自身的嗡鸣，自这片即将彻底消散的幻境虚空深处传来！
来源，正是那禁忌遗物——梦墟！
刹那间，楚无难所在的这片意识空间，时间与空间仿佛被彻底凝固、静止！
与此同时，楚无难神魂本源最深处，那浩瀚无垠、贯穿了不知多少纪元沉浮的记忆长河，轰然显化！
长河无边无际，由无数璀璨或黯淡的记忆星辰构成。
每一颗星辰都代表着他漫长岁月中的一段经历，此刻却如同被某种外力强行牵引、搅动！
这条本应只属于他、承载着他一切过往与本质的记忆长河……
此刻竟被另一股充满诡谲与改写的力量强行介入、干扰，仿佛要将其扭曲、篡改，乃至……彻底掌控！
见到如此一幕，楚无难眼中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而掠过一抹冰冷至极的讥讽。
那刚刚因云苏之死而泛起的一丝波澜，瞬间被更为磅礴的杀意所取代。
他缓缓抬眸，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虚幻，直接落在了那操控一切的“梦墟”本体之上。
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仿佛蕴含着判决诸天、葬灭万道的绝对意志：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