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起风波（2/2）

薛蟠闻言，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言。

很快，文嵇匆匆赶来，听闻商队噩耗，也是面色大变，但他毕竟经历过大风浪，很快镇定下来。

“东家，当务之急是资金链。”文嵇一针见血，“商队损失惨重，收回的五千两恐怕连支付抚恤、赔付镖局、以及安抚受伤人员都不够。而我们之前投入药坊、织坊的款项已近两万两，后续还需持续投入。恒舒典、济仁堂虽有利润，但每月进项也就三五千两，支撑日常开销尚可，要填补这三万两的窟窿，却是杯水车薪。若消息传开，供货商前来催款，储户心生疑虑挤兑当铺……后果不堪设想！”

薛宝钗何尝不知其中厉害？她沉吟良久，目光扫过惶惶不安的薛蟠和面色凝重的文嵇，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哥哥，文先生，薛家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一边研墨一边道：“第一，商队损失之事，对外严格保密。尤其是对贾府、王家人等，只说是路上遇到些波折，略有亏损，正在处理。”

“第二，文先生，你立刻盘点我们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将我名下所有金银首饰、古玩摆件，除了母亲所赐和几件有特殊意义的，其余全部秘密估价，准备典当或出售。同时，收缩药坊、织坊的筹建规模，非必要开支一律暂停，集中所有银钱，先应付眼前难关。”

文嵇一惊：“东家，变卖首饰……这恐有损您的声誉！且药坊织坊乃长久之计，就此停顿，前功尽弃啊！”

“声誉？”薛宝钗笔下不停，头也不抬，“若薛家倒了，还要声誉何用？至于药坊织坊，只是暂缓，并非放弃。活下去，才有将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三，哥哥，你亲自去一趟威远镖局，拜会总镖头。此次失镖，按规矩我们需承担部分赔付，但如今我们困难，希望能宽限些时日，或者，以日后合作的优惠作为抵扣。态度要诚恳，但底线要守住。”

薛蟠连忙点头。

“第四，”薛宝钗抬起眼，目光锐利，“我要知道，那段官道失修，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文先生，你在官面上可能找到人，探听一下工部或者地方上，对那段官道的修缮可有说法？或者，近期是否有其他商队也在此处遭过类似的‘意外’？”

文嵇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薛宝钗的怀疑，郑重应下：“在下明白，这就去办。”

“最后，”薛宝钗将写好的几张纸分别递给薛蟠和文嵇，“这是应对供货商和可能前来探听消息之人的说辞，你们记熟。无论如何，要稳住他们，争取时间。”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哥哥，文先生，此次是我薛家生死存亡之秋。望你们与我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只要熬过这一关，今日失去的，他日我必十倍、百倍讨还！”

薛蟠看着妹妹挺直的背影，在那巨大的压力下非但没有垮掉，反而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魄力与决断，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敬佩，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大声道：“妹妹放心！哥哥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给你拖后腿！”

文嵇亦是深深一揖，眼中满是决然：“东家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文嵇佩服！必竭尽全力，助东家度过此劫！”

梨香院内的慌乱与绝望，在薛宝钗一连串清晰果断的指令下，渐渐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氛围所取代。

薛宝钗走到内室，看着悠悠转醒、犹自垂泪的薛姨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母亲，别怕。有女儿在，天塌不下来。”

薛姨妈看着女儿沉静坚定的面容，那恐慌无助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些许。

风波乍起，方显担当。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女，用她稚嫩却无比坚实的肩膀，扛起了即将倾颓的家业，也向所有人证明了，她当初立下的誓言，绝非一时冲动。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