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咽唤名归(2/2)
最后,她端起那草人,面向黑水河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三声:
“林晚在此!拿去!”
然后猛地将草人扔向了河的方向!
那草人划过一道弧线,掉进了远处的黑暗里。
说来也怪,草人扔出去后,屋里林晚的哭闹声,竟然渐渐平息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稳,沉沉睡去。
我们都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
刘仙姑却脸色凝重,擦着汗对我们说:“只是暂时把它引开了。这水鬼怨念太深,一个草人骗不了多久。它认准了这丫头的声音和气息。七天!这七天,绝对不能再让丫头靠近水边,更不能让她听到有人喊她全名!记住了!千万记住!”
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才疲惫地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全家如临大敌。门窗紧闭,轮流守着林晚,绝不让她出院子,有人来找也绝不让她应声。林晚的精神稍微好了点,但依旧虚弱,眼神里总带着惊惧。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六天晚上。眼看就要天亮了。
那天晚上,轮到我和我妈守着林晚。后半夜,我实在熬不住,打了个盹。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
窗外,远远地,飘飘忽忽地,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一开始极其微弱,像是幻觉。
“林……晚……”
渐渐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冰冷的、执拗的焦急!
“林晚……林晚……”
声音不再是模仿林夕,而是变成了它自己的声音!沙哑、湿冷、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渴望!
“出来啊……我来接你了……”
“水里……好孤单啊……”
林晚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死死捂住耳朵:“又来了!它又来了!它就在窗外!在叫我!”
我和我妈也吓得魂飞魄散!那声音真真切切!就在院子外面!
“别应声!晚晚!千万别应声!”我妈死死抱住她,用手捂住她的嘴。
那声音开始绕着我家房子转圈,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叫着林晚的名字,语调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凄厉,像是得不到回应就要发狂!
“林晚!林晚!你答应我啊!”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拍门声突然响起!不是用手拍,像是用某种湿漉漉、沉甸甸的东西在撞击!嘭!嘭!嘭!
门板剧烈震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窗户纸也被什么东西舔湿了,破开一个小洞,一股浓烈的河腥味和腐烂味钻了进来!
林晚在我妈怀里疯狂挣扎,眼睛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力气大得惊人!
“晚晚!挺住!别答应!”我哭着按住她的腿。
就在这时——
村子另一头,不知是谁家晚归的醉汉,大概是看到我家亮着灯,又听到动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林老四!你家咋啦?大半夜吵吵啥呢?!”
这一声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而“林老四”,是我爹的名字。
几乎就在同时,窗外那凄厉的呼唤声,猛地一变!抓住了这个名字,用一种极其兴奋、极其恶毒的调子,尖利地嘶吼出来:
“林老四——!!!”
它不是在对喊,它是在学!它在用这个新名字,继续它的呼唤!它以为这是我爹在回应它!它在用我爹的名字做新的诱饵!
这一下变故事发突然,完全超出了刘仙姑的警告和我们的预料!
我爹睡在里屋,被外面的动静和这突然的喊声惊醒,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
“啊?谁叫我?!”
这一声回应,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窗外的所有声音——呼唤声、拍门声——瞬间停止了。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一股更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河腥味,如同实质般从门缝、窗缝里汹涌地灌了进来!
紧接着——
“嘭!!!”
一声巨响!我家的木门,连同门栓,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猛地撞得粉碎!
木屑纷飞中!
一个东西,站在了门口。
它勉强有个人形,但全身高度浮肿溃烂,皮肤是瘆人的泡水后的惨白和青紫,不断往下滴落着粘稠的墨绿色河水和污泥。头发像是浓密恶心的水草,贴在它的头皮和脸上。它的五官模糊不清,眼睛是两个不断流出黑水的窟窿,嘴巴咧得极大,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利的、像是鱼刺一样的牙齿!
最恐怖的是,它身上还缠着好几圈粗大的、同样滴着水的锈蚀铁链,随着它的移动,发出沉重、刺耳的摩擦声!
它那双流着黑水的窟窿,精准地“盯”住了里屋我爹的方向!
然后,它发出了一个混合着水流涌动和疯狂笑意的声音:
“林老四……我来找你了……”
它迈开了步子,拖着沉重的铁链和一路的水渍、污泥,朝着里屋走去!
“爹!跑啊!”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但我爹像是被吓傻了,呆坐在炕上,一动不动。
那水鬼伸出溃烂肿胀、指甲乌黑尖长的手,抓向了我爹!
“不!!!”我妈尖叫着扑过去想阻拦!
水鬼只是一挥手,我妈就像被高速行驶的马车撞到一样,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没了声息。
“妈!”林晚凄厉哭喊。
水鬼抓住了我爹的胳膊!那冰冷的、滑腻的触感让我爹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放开我爹!”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抄起墙角的顶门棍,疯狂地砸向水鬼!
棍子砸在它身上,发出打在烂泥上的噗噗声,根本没用!反而溅了我一身腥臭粘稠的液体!
水鬼猛地转过头,那两个流着黑水的窟窿“看”向了我。
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像是无数人溺水时挣扎嘶吼的混合声音!
然后,它抓着不断惨叫挣扎的我爹,猛地转过身,拖着铁链,一步一步,朝着门外无边的黑暗走去!
“爹!爹!”我和林晚哭喊着追出去。
院子里,只留下一道宽阔的、湿漉漉的、通向黑水河方向的拖痕。
还有我爹一只被硬生生扯掉的、沾着污泥的布鞋。
我们追到村口,只看到墨绿色的河面泛起一圈巨大的涟漪,然后迅速恢复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和地上那串非人的、拖着铁链的脚印,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噩梦。
第二天,村里人在下游回水湾找到了我爹。
和二狗一样,浑身肿胀,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恐惧。脖子上,有着清晰的乌黑指痕。
不同的是,他的手腕和脚踝上,还紧紧缠绕着几圈冰冷的、锈蚀的、根本不属于人间任何船只的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