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铜胎泣婴(2/2)
一次,周屿去镇上采购药品和食物,林夕拖着残破的身体,悄悄溜进矿区荒废已久、几乎被遗忘的老档案室。那里堆满了殖民时期以来的破烂文件和工具,灰尘积了寸厚。在角落一个生锈的铁柜最底层,她找到一个用油布包裹、几乎散架的皮质笔记本,上面是模糊的德文和英文夹杂的笔迹。
凭借有限的语言知识和连蒙带猜,她读出了一段被尘封的、血淋淋的历史:二十世纪初,德国殖民者在此最初开采铜矿时,遇到了难以解释的矿工大量死亡(症状与“铜绿病”极其相似)。当时的殖民主管听信了一个本地巫医的邪说,认为矿脉有“恶灵守护”,需用“纯洁的、未受尘世污染的生命”献祭,方能平息。他们连续数年,秘密掳掠或购买部落孤儿、甚至诱骗矿工的孩子,将其活埋入新发现的富矿矿脉附近,并用其母亲的血液混合矿粉进行某种“认亲”仪式,企图让“恶灵”转移目标,附于新死的孩童身上。笔记最后,是接任的英国工程师潦草的字迹:“……诅咒并未消失,只是沉睡……那些孩子……在矿脉里哭泣……所有参与者的后代,都出现了血液和皮肤的变异……铜,不仅是矿产,也是……活的坟墓。”
没有大地之母!只有被活埋献祭的孩童怨灵,与被掠夺污染的土地(酸性矿坑水、重金属污染)结合,形成的“铜毒诅咒”!穆伦古的“疗法”,是那古老邪恶献祭仪式的变种和延续!用她夭折儿子的骨灰为“饵”,将她这个母亲作为“怨灵”新的附着容器和“净化”渠道!周屿的擦拭,是用酸液和她的生命精华,不断“刺激”和“引导”怨灵与铜毒聚集于她一身,从而暂时缓解其他人(包括周屿)的症状!周屿的咳血,是怨灵和铜毒开始反噬他这个“执行者”和“受益者”!
林夕浑身冰冷彻骨,看着自己身上溃烂流脓、蓝绿交织的伤口,那不再是病,是无数冤魂的啃噬和她自己骨肉化成的诅咒媒介!她必须结束这一切,在她被彻底变成“铜母”的活祭品之前!
一个周屿咳血严重、昏睡过去的夜晚,林夕偷了矿区用来点燃篝火的一小桶煤油。她忍着全身溃烂的剧痛,一步步挪向那个埋葬了她、也埋葬了无数罪恶的矿坑裂缝。裂缝仍在缓缓渗出暗绿色的酸水,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她将煤油泼洒在裂缝周围干燥的荆棘和矿石上,用颤抖的手划亮了火柴。
火焰“呼”地窜起,虽然不是很大,但在死寂的矿坑底部格外醒目。燃烧的浓烟带着橡胶和矿石的焦臭。火焰灼烤着裂缝边缘,里面的酸水似乎沸腾起来,发出“咕嘟”的声响,并冒出更多呛人的白烟。
“不!你在干什么!”一声嘶哑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是周屿,他捂着胸口,嘴角还挂着铜绿色的血丝,踉跄着冲来,脸上是极致的惊恐和愤怒。“那是圣痕!是大地之母的伤口!你疯了!”
林夕转过身,看着他,眼中再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没有大地之母,只有被你们活埋的孩子。”她的声音沙哑破碎。
周屿一愣,随即更加狂怒:“你懂什么!那是救命的古法!穆伦古说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凸出,死死盯着自己抬起的手。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他手上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和弹性,泛起一种厚重、暗淡、布满绿锈的青铜光泽!那光泽顺着手臂迅速向全身蔓延!
“不……不……”周屿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想移动,关节却发出“嘎吱”的、金属摩擦般的涩响。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双腿,都覆盖上了一层迅速增厚的铜绿锈迹,整个人正在迅速僵化、变冷、变重。
短短十几秒,周屿就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彻底僵立在原地,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却冰冷沉重、通体覆盖着斑驳绿锈的青铜雕像!只有那双圆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最后的、凝固的恐惧与难以置信,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火焰渐渐熄灭,矿坑重归昏暗。只有那尊突兀的铜像,矗立在裂缝旁。
林夕瘫坐在冰冷的矿石上,浑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伤口不再疼痛,只有麻木的冰冷。她感到小腹深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沉重的下坠感,仿佛里面塞进了一块冰冷的、沉甸甸的金属块。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那双布满溃烂和污迹的手,轻轻按向自己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病痛而异常平坦、此刻却感觉紧绷的小腹。
掌心之下,那片皮肤冰凉,并无隆起。
但就在她按上去的瞬间——
“铿。”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属于金属轻轻碰撞的脆响,透过她的腹壁和手掌,直接传到了她的脑海深处。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缓慢,稳定,带着某种冰冷的韵律。
仿佛一个早已成型、通体由金属铸就的、小小的存在,正在那冰冷的“摇篮”里,轻轻翻转着身体,用它坚硬的肢体,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四周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