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子时剥衣客(1/2)

沧城老西街,一水儿的青砖灰瓦,檐角飞翘,还留着点儿前朝的风骨。街尾有家不起眼的“拙古斋”,门脸小,里头却别有洞天。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姓秦,行里人尊一声“秦老板”,眼神毒,手上过的真货赝品,从没打过眼。可他最近,却为一件东西犯了难,甚至…犯了忌。

东西是从一个神情惶惑、衣着体面却掩不住落魄气的年轻人手里收来的。那人急着用钱,开价不高,只求速出手。那是一幅古画,更准确说,是一卷画芯,尚未装裱。画纸泛黄,触手柔韧阴凉,绝非寻常材质。

画中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身段窈窕,穿着似是前朝的服饰,云鬓松挽,仅露出一段白玉般的颈子,和一只耳垂,玲珑剔透。她似乎正要回眸,却又定格在那欲转未转的刹那,引人无限遐想。笔法精妙绝伦,衣纹发丝,纤毫毕现,透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活气儿。尤其是那墨色,黑得深沉,在光线下隐隐流转,像是活的。

画上没有题跋,没有印章,没有名款。唯一蹊跷处,是那女子的左腕内侧,用极细的朱砂,点着一粒小痣,红得刺眼。

秦老板浸淫此道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又迷人的画作。那画似乎有种魔力,看久了,心神都会被吸进去,仿佛能听到画中人的呼吸,闻到那云鬓间的暗香。他心下狂喜,认定是捡了天大的漏,必是某位湮没无名的丹青圣手所作的孤品。

付了钱,打发走那年轻人,秦老板迫不及待地将画在内室案上展开,细细品味。这一细看,却看出些不对劲来。

画纸的边缘,似乎比中心部位新一些?那墨色,好得过分,沉得过分,嗅之竟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非墨非檀,倒像是…陈年的血垢混着某种香料。还有那点朱砂痣,红得妖异,像是刚刚点上去尚未干涸。

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毛,但贪念终究压过了那一丝不安。如此神品,若是装裱得当,寻个识货的大家,必是价值连城。

他连夜亲手操刀,选用最好的绫绢,最老的紫檀轴头,屏息凝神,为这画精心装裱。完工那一刻,画悬于壁间,灯下观之,那画中女子更是栩栩如生,那段玉颈细腻得仿佛能感受到体温,那欲回眸的姿态,竟似含了千言万语,带着无尽的幽怨与诱惑。

秦老板越看越喜,忍不住多饮了几杯,竟伏在案上睡着了。

夜半,他被一阵极轻微的窸窣声惊醒。

似是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叹息,气若兰丝,冰凉地拂过他的耳廓。

内室只他一人,门窗紧闭。

寒毛乍起,他猛地抬头——壁上的画,完好无损。画中女子,依旧是那个勾魂摄魄的背影。

他松了口气,自嘲酒还未醒。目光扫过案面,却骤然凝固!

案上铺着一层用来吸多余浆糊的宣纸,雪白平整。而此刻,那雪白的宣纸上,竟赫然多出了几个字!

字迹娟秀,却透着一种僵硬的古怪,像是初学写字的孩子,又像是…某种东西在模仿:

“看…我…”

墨色沉黑,与画中墨色一模一样!那淡淡的腥气,萦绕不散。

秦老板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扭头再看那画!

画中女子,依旧是背影。

但…她原本自然垂落的右手,食指指尖,不知何时,竟微微抬起了一点点,指尖沾染了一抹极淡的、尚未干透的墨渍!

“嗡”的一声,秦老板脑子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无尽的噩梦。

那画,是活的。

每当夜深人静,画中便会有细微响动。或是衣袂摩擦的窸窣,或是极轻的、仿佛试图开口学语的咿呀声。

案上的宣纸,每天清晨都会出现新的字迹。从歪歪扭扭的“冷…”、“孤…”,到渐渐成句的“转过身…”、“看看我…”。墨迹永远是那带着腥气的沉黑。

秦老板不敢再睡在内室,甚至不敢独自待在店里。他试过将画收起锁进柜子,但第二天,画总会好好地重新出现在墙上。他试过用布蒙住画,第二天布会整齐地叠放在案头。

他飞速地憔悴下去,眼窝深陷,印堂发黑。同行见了都问,老秦,是不是病了?

他不敢说。说了谁信?只会当他疯了。

他疯狂地打听那个卖画的年轻人的下落,却如石沉大海。那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字迹还在变化,语气从哀求,渐渐变得幽怨,继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阴冷。

“为何…不看我…” “嫌我…丑么…” “负心…人…” “剥了你的皮…便能看我了…”

最后一句,让秦老板如坠冰窟,彻底崩溃。他想起了一些古老的、关于“画皮”的恐怖传说。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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