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枯手奉瘟筵(2/2)

呜——呜——呜——

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苍凉、如同哀嚎般的号角声!那不是金属或牛角号,声音更钝,更哑,像是…像是用什么巨大的空心骨头吹响!

紧接着,死寂的村庄活了!

四面八方,传来了开门声、脚步声!密集、拖沓、却异常迅速的脚步声!朝着这栋小屋汇聚而来!

林晏抱着陶罐,冲到窗边,用手指捅破窗纸上一个破洞,向外望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浓雾却未散。昏黑的夜色和雾气中,一个个佝偻扭曲的身影,正从每一栋吊脚楼里沉默地走出。他们大多和桑伯一样的打扮,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低着头,手里都提着一盏同样昏黄污浊的马灯。

他们无声地、快速地围拢过来,将这小屋堵得水泄不通。一张张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无数道冰冷、麻木的目光,穿透木板墙,钉在他身上,钉在他怀里的黑陶罐上。

林晏的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他明白了,他陷入了一个根本无法理解的、极端恐怖的境地!

他猛地转身,想从后门逃走。

可是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面堵死!

前方的木门被吱呀呀地推开。

桑伯站在门口,身后是黑压压的、沉默的村民。他手里的马灯举高了些,昏黄的光线摇曳着,照亮了他那张毫无表情的枯脸,也照亮了他另一只一直藏在蓑衣下的手——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只完整的手!手腕以下,只剩下三根扭曲变形的、如同枯树枝般的手指,黏连着少许灰败的、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的皮肉!断口处并不整齐,反而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融化后留下的痕迹!

“时辰到了。”桑伯开口,声音不再是沙哑,而是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无数杂音的、非人的嗡鸣,“‘饷’…该喂了。”

他身后的村民们,同时向前踏了一步。

无数盏昏黄的马灯在浓雾中晃动,映照着一张张斗笠下若隐若现的、麻木而扭曲的脸孔,和一双双从蓑衣缝隙中伸出的、或多或少都带着类似桑伯那样可怕残缺的手!

林晏抱着那冰冷沉甸甸的黑陶罐,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无路可退。

那黑陶罐在他怀里,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过来,轻轻地……

叩响了罐壁。

咚。

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晏的心脏上。

罐子里……是活的?!

桑伯那双灰蒙蒙的、非人的眼睛,瞬间亮起一种贪婪而狂热的光,死死盯住罐子。

所有围拢过来的村民,那麻木的沉默被打破了,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不住的、像是饥饿了无数年的野兽般的低沉喘息声。

无数双残缺、扭曲、非人的手,从黑暗里,从蓑衣下,缓缓地、同时地向林晏——

怀中的黑陶罐伸来。

“饷……”

桑伯的嘴里,发出一个含义不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单音。

林晏低头,看着怀中那不断传来轻微叩击声的黑陶罐。

他终于明白了叔公未尽的遗言,明白了那“莫回头”的警告意味着什么。

但这明白,来得太晚了。

冰凉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的手臂。

而怀中的“饷”,叩击得越发急切。

仿佛在欢欣地……

等待着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