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浊浪噬人汛(1/2)

梅雨季节的江南古镇,被一层湿漉漉、灰蒙蒙的雾气笼罩。青石板路反射着幽冷的光,河道里的水变得浑浊湍急,裹挟着枯枝败叶,无声地奔流。

沈青书从吱呀作响的乌篷船里钻出来,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踏上了这座陌生小镇的码头。他是省城派来的水利工程师,此行是为了勘察镇外那座年代久远、近来状况频出的“安澜闸”。

码头边,几个老人蹲在那里抽着水烟,看到陌生人,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鱼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一个穿着蓑衣、精瘦黝黑的中年汉子迎上来,是镇公所派来的联络人,姓何。 “沈工程师?一路辛苦。住处安排好了,就在河沿老街。”老何话不多,接过沈青书的行李,眼神有些躲闪,“镇上条件简陋,您多包涵。”

两人沿着湿滑的河岸行走。河水就在脚边不远处哗哗流淌,颜色是一种不祥的浑黄。沈青书注意到,几乎每户临水人家的窗台上,都摆放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有的是一碗清水,里面浸着几枚生锈的铜钱;有的是一把剪刀,刀尖朝外;还有的,甚至挂着一面模糊不清的小铜镜,正对着河面。

更让他不解的是,许多临水的后门口,还系着一条破旧的草绳,绳子上串着干枯的艾草和一种他不认识的锯齿状水草。

“何同志,这些是……”沈青书忍不住指着那些物事问道。

老何的脸色微微一变,加快了脚步:“乡下地方的老习俗,辟邪的,没什么看头。工程师您这样的文化人,不信这些。”

语气里的敷衍和回避显而易见。

安排给沈青书的住处是一栋临河的老木楼,推开窗户,浑浊的河水几乎触手可及。屋里一股经年不散的潮气。

放下行李,沈青书立刻要求去查看安澜闸。老何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他去了。

闸口在镇子下游,是一座巨大的石砌建筑,饱经风霜,青苔斑驳。此刻闸门半开,汹涌的河水从闸口咆哮着冲泻而下,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水汽弥漫,站在闸上都觉得脚下震动。

沈青书仔细查看着闸体的结构,眉头越皱越紧。这古闸设计得其实相当巧妙,但显然年久失修,多处石料松动,水下部分恐怕隐患更多。

“这闸必须尽快彻底检修,否则雨季再大些,很危险。”沈青书大声对老何喊着,压过水声。

老何只是点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眼神时不时瞟向那翻滚浑浊的河水深处,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镇上……最近没什么事吧?”沈青书试探着问,“我看大家好像都有些紧张。”

老何猛地收回目光,干咳两声:“没……能有什么事。就是雨下得人心烦。工程师,看完了咱就回吧,这水边上,风大,冷。”

回去的路上,气氛更加沉闷。路过镇口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时,沈青书赫然看到树干上钉着好几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些歪歪扭扭、如同符咒般的字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树下,还有新烧过纸钱的痕迹。

他停下脚步想细看,老何却一把拉住他胳膊,力道之大,让沈青书吃了一惊。 “别看!快走!”老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急促,“天快黑了,不能在水边久待!”

沈青书被半拖半拽地拉回老街。临分手时,老何塞给他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和一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 “晚上……万一停电用得着。这包艾草,晚上放在窗口,驱……驱蚊虫。”老何的眼神闪烁不定,“记住,工程师,晚上听到任何动静,千万别开窗,别看河里。早早熄灯睡觉。”

说完,不等沈青书再问,老何就匆匆消失在迷蒙的雨雾里。

沈青书拿着那盏沉重的油灯和一包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干草,心中的疑虑达到了。

夜幕迅速降临。雨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密了,敲打着木窗棂,沙沙作响。

果然,刚过八点,电灯闪烁几下,彻底灭了。整条老街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河水永无止境的流淌声。

沈青书点亮了那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房间里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他摊开图纸,试图工作,却心神不宁。老何的话、窗台上的布置、镇民怪异的神情、槐树下的红字木牌……一切都在他脑子里打转。

还有,他总觉得,在这庞大的雨声和水流声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一种……若有若无的……像是湿漉漉的头发拖过青石板的……窸窣声?

还有……极轻微的,像是人在水下憋气时发出的……咕噜声?

他甩甩头,告诉自己那是错觉,是风声雨声和水声混合产生的幻听。

他起身,想把那包所谓的“艾草”放到窗台。走到窗边,他下意识地朝外面的河道看了一眼。

漆黑一片。只有雨点落水激起的细小涟漪,在偶尔闪电亮起的瞬间,映出一点破碎的光。

但就在闪电熄灭的刹那——

他好像看到,河对岸的黑暗中,立着一个模糊的、瘦长的白色人影?

一动不动,面朝着他的方向。

沈青书的心猛地一跳,凑近窗户,努力想看清。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对岸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眼花了。他松了口气,把艾草放在窗台,回到桌边。

刚坐下——

笃。笃笃。

清晰的敲击声。

不是敲门。是……敲窗?

来自临河的那扇窗户!

沈青书全身的寒毛瞬间立起!他猛地转头看向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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