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炭笔不写自开口(1/2)

卫生所里的空气凝滞了,那支炭笔的轻微震颤,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活物。

刘青山起初以为是夜风穿过门缝,可他眼角的余光扫过,窗户紧闭,桌上那盏煤油灯的火苗也纹丝不动,静得像一块凝固的琥珀。

他低下头,目光聚焦在案头的《愿偿录》上。

炭笔的笔尖,正脱离他的掌控,在崭新的一页上自行划动。

那动作缓慢而凝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一笔一划,带着刺骨的寒意,最终在纸上留下了三个字:赵大山。

刘青山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正是前日那个瘦弱女童哭着来代父索要纸钱的亡者姓名。

他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抓起一张干净的草纸,想把这诡异的炭笔压在下面,让它停下来。

可就在纸张即将覆盖笔身的一瞬间,炭笔仿佛被惊扰,突然向上弹跳了一下,随即更加急促地在纸上划出了一行小字:“愿已偿,名未安——井口有灰,未入水。”

字迹停顿,炭笔滚落一旁,恢复了死物般的平静。

刘青山却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他猛然回忆起昨夜的情景,他在井边烧纸钱时,山谷里的风确实刮得异常急烈,卷起的纸灰漫天飞舞,大部分被他用木棍拨入了井中,但确有一些零星的灰烬被吹散,落在了井台的青石板缝隙里。

他当时只顾着安抚那对母女,并未将这细节放在心上。

原来,所谓的“偿愿”,竟要求得如此一丝不苟。

他不敢耽搁,抓起桌上的煤油灯,又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吴秀英前些天给他的,里面装着据说是用柳树枝浸泡过的“引魂水”。

夜色如墨,山路崎岖。

刘青山提着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杨家坪村口的那口老井旁。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果然在井沿的石缝中看到了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他拧开瓷瓶,将引魂水小心翼翼地洒在石缝周围,口中低声念叨着吴秀英教他的话语,像是在净化这方寸之地。

随后,他用一根细长的树枝,将那些残灰一点点从石缝里挑出,聚拢在井口中央,重新划着火柴点燃。

火苗再次升起,微弱却执着。

他盯着那团火光,一字一句地说道:“赵大山,名已录,愿已偿,魂归井心,不复扰人。”

当最后一丝火星熄灭,灰烬彻底化为虚无时,一阵微风从井底盘旋而上,吹动了他的衣角。

风中,似乎夹杂着一声极轻、极遥远的“谢”,轻得如同树叶拂过耳畔,若有似无。

刘青山回到卫生所时,已是后半夜。

他疲惫地坐回桌前,那支炭笔正静静地躺在原处,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第二天清晨,卫生所的病房里传来了小女孩清脆的声音。

她醒来后,没有哭闹,只是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母亲,说了第一句话:“娘,爹不冷了。”随后赶来的赤脚医生为她抽血化验,显微镜下的结果让所有人惊愕不已:血液里那些诡异的晶粒已然消失无踪,只在原本盘踞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微光脉络,像是某种记忆燃烧后留下的余温。

与此同时,在十几里外的净水村裁缝铺里,吴秀英正对着一块拼凑了上百种碎布头的“百衲布”出神。

这块布是她巡行各村时,从那些受助人家里收集来的边角料缝制而成,上面用丝线记录着每一次“偿愿”的经过。

忽然,她布角处的一根缝衣针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针尖牵引着丝线,在布面上自行游走,很快,一个崭新的名字和一行注释便清晰地呈现出来:“周志国,音断灯未灭,需有人接声。”

吴秀英的指尖微微颤抖。

周志国,是杨家坪广播站的老播音员,上个月刚过世。

她记得很清楚,广播站因为线路老化,早就断了电,成了一座废弃的空屋。

可就在昨夜,她竟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梦。

梦里,周志国就坐在那积满灰尘的控制台前,嘴唇一张一合,神情焦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音断灯未灭……”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了针线笸箩里一支素雅的银发簪上。

那是林小满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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