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蜡烛是给活人点的(1/2)

旧邮局里弥漫着尘埃和纸张腐朽的气息,田小满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月光,将手中的几样东西一一摊开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

周哑婆的纸灰罐,拿在手里冰凉,仿佛还带着往生河的寒气。

王德发藏在灶台下的火油瓶,轻轻一晃,里面粘稠的液体像一团被囚禁的琥珀。

刘文远在墙上用指甲刻出字迹的拓片,纸张粗糙,字痕却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劲头。

最后,是赵德海誊抄的那份守夜人遗言,七句话,字字泣血。

这些就是她所有的筹码。

对抗“改字诀”那种扭曲现实的力量,靠她一个人的火种,就像用一根火柴去烧干一片大海,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终于明白,唯一的办法,是制造一股更强大、更汹涌的“真言洪流”。

这洪流的源头,不是火,而是记忆。

不是一个人记住,而是要让无数人开口,让真相比谎言更响亮。

她翻开陈青山留下的那本邮路图,指尖划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名。

她一直以为陈青山寄出的是求救信,直到此刻才发现,邮路图的夹层里,藏着七份一模一样的回执存根。

收件人不是某个具体的个人,而是七个截然不同的单位:邻县的中学,省城的图书馆,驻扎在远山的军区档案室,甚至还有一个地址,指向了遥远的北京某家历史研究所。

田小满的手指停住了,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

她低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邮局里显得格外寂寥:“原来……你不是在求救,你早就在传遗嘱了。”陈青山用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试图将真相的种子撒向四方,期待着不知哪一天,在哪片土壤里,能生根发芽。

他失败了,因为“改字诀”连白纸黑字都能抹去。

但他的思路是对的——要让更多人知道。

田小满收起东西,脑中浮现出吴阿婆的身影。

守夜人有“三渡”之说,前两渡“眼渡”和“耳渡”,她都已历经,可最后一渡“心渡”,却始终无人能解。

她必须去问个明白。

夜色深沉,渡口的水面倒映着残月,水流无声。

吴阿婆正蹲在岸边,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放一艘纸船。

船头没有点燃常见的黑蜡烛,而是一支小小的白蜡,火苗在夜风中倔强地跳动。

“阿婆。”田小满轻声唤道。

老妇人没有回头,沙哑的声音顺着水汽飘来:“渡死人用黑烛,是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渡活人用白蜡,是怕他们忘了自己是谁。”她将纸船轻轻一推,那点微光便悠悠地向江心漂去。

“守夜人烧的是自己的命,可点蜡烛的,从来都是那些舍不得忘的人。”

“心渡,究竟是什么?”田小满开门见山。

吴阿婆终于站起身,转过来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仿佛装着整个县城的悲欢。

“言咒言咒,有‘言’才有‘咒’。你要破这个咒,就得让‘记’的声音,比‘改’的声音更响亮。”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指向县城的方向。

“三更天,阴气最重,也是人心最静的时候。你想个法子,让全县人,在同一个时刻,念出同一句真话。一句话,一句就够。只要说的人够多,汇成一股气,鬼神也得闭嘴。”

田小满心头一震,瞬间豁然开朗。

火种不是一团孤零零的火焰,它是回声!

是无数人心中共同的记忆被点燃时发出的共鸣!

“我要在子时之前,办一场‘夜语祭’。”她攥紧了拳头,“让所有还记得真相的人,一起开口,把守夜人的遗言念出来!”

时间紧迫,她立刻分头行动。

她找到赵德海,老人听完计划,二话不说,拿起那根磨得光滑的撞钟木:“更夫的钟,不止能报时,也能聚人。子时一到,我让钟声响彻全城。”

陈青山被她从广播站的杂物间里拽了出来,他虽然害怕,但看着田小满眼中的决绝,还是咬着牙点头:“我懂线路,给我半个钟头,我能把话筒接到全城的广播喇叭上。”

周哑婆则取出一个小碗,将罐子里的纸灰倒出少许,用井水化开,那水立刻变得墨黑。

她用指尖蘸着灰水,在空中画着常人看不懂的符文。

“守夜人一脉,虽死不绝。这纸灰里有他们的气息,能唤醒其他‘录语人’血脉里残存的记忆,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知道该做什么。”

最棘手的,是李春花。那个小女孩又不见了。

田小满心急如焚,几乎翻遍了整个县城,最后在井庙那座废弃的供桌底下,发现了一幅新的画。

画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用木炭画着一幅诡异的场景:祠堂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走出来七个穿着白衣、面目模糊的人。

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而圈的正中央,站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是她田小满。

她将画翻过来,背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火要人点,不是人烧。”

那一刻,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击中了她。

李春花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初代守夜人集体记忆的容器,一个活着的“存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