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说不出来,才是真死了(1/2)
日头偏西时,晒谷场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田小满蹲在石磨旁,捡起粒炒米放进嘴里。
炒米还是热的,带着刘桂香灶膛的烟火气——这是方才刘桂香被孙玉兰戳破心事时,撞翻石磨撒落的。
她摸出兜里的磁带,对着太阳看,磁带里的童声突然清晰起来:妈妈,要是我忘了你,你就来井边找我好不好?
火葬场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金属炸开的轰鸣。
田小满猛地站起来,兜里的铜牌撞得大腿生疼。
她望着远处升腾的黑烟,突然想起林秀娥昨天半夜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锅炉内壁......黑的,结晶......
林秀娥是在日头刚冒尖时进的火葬场。
她伤愈返岗第一天,锅炉工老周就直拍大腿:昨儿后半夜那火邪性得很,添了三回煤,火苗子愣是青幽幽的,烧完的骨头碴子都泛黑。林秀娥没接话,她盯着锅炉内壁斑驳的焦痕,总想起烧得迷糊时看见的影子——暗红的、蜷缩着的,像团没化尽的血。
她搬来梯子,踮着脚凑近内壁。
金属表面结着层黑黢黢的晶体,指甲刮上去响,掉下来的碎屑沾在指尖,黏糊糊的像没干透的浆糊。
她把碎屑拢进铁皮盒,凑到炉火前烤。
晶体遇热突然发亮,表面浮起模糊的人脸轮廓,眉眼皱着,像在哭。
我叫李阿福,死于1959年八月初三,女儿还在等我回家......
林秀娥手一抖,铁皮盒摔在地上。
声音是从晶体里冒出来的,带着回音,像有人贴在她耳朵上说话。
她蹲下身,用湿布盖住晶体,那声音又弱了些:别让它们攒多了......攒多了会炸......
她连夜抱着铁皮盒往文化馆跑。
值班的老张推了推眼镜,把盒子推回来:秀娥啊,你烧糊涂了?
这就是煤灰结晶,咱县锅炉都这样。她急得直跺脚:真的!
我听见说话声了!老张打了个哈欠:要真有孤魂野鬼,091所早来人了。
快回去歇着吧。
林秀娥攥着空铁皮盒往回走,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她没注意到,锅炉房的烟囱里,一缕黑烟正蛇一样钻出来,缠上了她的裤脚。
陈青山是在整理记录本时发现不对劲的。
王二婶非说自己五岁时掉进井里淹死了,可上个月他还帮这老太太挑过水;张猎户说他媳妇临死前摸了摸他的猎枪,可那媳妇三年前得痨病死的,临死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翻着二十多本记录本,后脖颈直冒凉气——所有异常记录的源头,都标着孙玉兰转述。
他翻出压在箱底的091所旧档案。
1959年的临终录里夹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张小花,女,七岁,井中溺亡,母赠红肚兜绣并蒂莲。他又翻到孙玉兰的口述记录:张小花她娘给她缝的红肚兜还在箱底,绣着并蒂莲。钢笔字和铅笔字叠在一起,像两滴水融成了一片。
陈青山猛地合上档案,额头抵着桌沿。
这些资料当年封在铁皮柜里,钥匙在吴德海手里——可吴德海半个月前就失踪了。
刘桂香的夜校教室今晚格外安静。
煤油灯芯炸了个花,孙玉兰突然举起手:桂香婶,你男人临死前,是不是想告诉你,他藏了五块银元在灶台底下?
全堂的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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