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活人睡进棺材里(1/2)
腊月十六后第七夜,风停了。
井台边的灯笼一动不动,连火苗都凝在半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呼吸。
记归井的水面平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残月,也倒映着那具摆在井口的小棺——九村老木拼成,接缝处泛着深褐色的油光,仿佛浸过不知多少年的血水。
外壁刻着无名符,歪歪扭扭,不似文字,倒像人临死前抓挠出的痕迹。
刘青山站在棺前,手里攥着《愿偿录》。
他刚从091所残卷里翻出一句话:“欲通井脉,先断生息,使魂游隙间,与亡者对语。”
不是传说,不是迷信。是术,也是律。
而他在九份报告中发现的那个共性,像一根铁钉扎进脑仁——所有参与“心音契”的聋哑病弱者,在入睡前都会出现短暂失温、脉搏趋缓,体温骤降至接近环境温度,心跳慢到几乎测不出。
监控记录显示,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四十七分钟,期间脑电波近乎平直,医学上已可判为临床死亡。
但他们活下来了。
醒来后,井台便多了一件信物。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林小满当年能在碑上刻下三百二十七个名字,不是靠手,是靠魂。
她不是活着刻的,是“死”着写的。
他翻出自己最近一次血检结果。
血液中的晶粒已不再游移不定,而是稳定成点状光斑,频率与李阿婆心音完全同步。
他是活体引信,是网络的锚点。
可锚若不沉,链就不稳。
九井地脉正在等待一个能主动“断生息”的人,一个肯睡进棺材里的活人。
吴秀英送来这具棺时,没说一句话。
只是用针线在百衲布内衬上缝了九个名字,都是她亲手教会“心音契”的聋哑人。
她说:“这不是葬具,是渡魂舱。”
然后看着他,眼神像在看一个早就注定要躺进去的人。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如果记忆网络要延续,就必须有人成为通道,而不是守护者。
不是指挥,而是载体。
不是英雄,而是容器。
他脱下外套,只穿一身灰布衣。
陈小栓提着引名灯站在左侧,那盏灯用的是井底捞上来的老油芯,火光幽蓝,照得孩子盲眼泛出奇异的光泽。
他嘴里念着什么,没人听清,但井口的雾气随着他的声调轻轻起伏。
马秀莲站在右边,怀里抱着一个空襁褓。
她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时不时低头轻轻拍两下,像哄孩子睡觉。
谁都知道,那里面从来没有过孩子——可她坚持说,李春花小时候就是这么抱的。
田有福蹲在棺尾,手里握着四根桃木钉,每根都削得尖利,钉头浸过黑狗血。
他抬头看了刘青山一眼,声音低哑:“你若想听她们说话,就得先学会装死。”
刘青山点头。
吴秀英走上前,银针在指间翻转,快得看不清影子。
七窍封血,耳、鼻、口逐一闭合。
最后一针扎进人中时,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冷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躺进棺中。
木板贴着后背,凉得像井水泡过。
他把《愿偿录》压在胸口,咬住魂引哨。
铁哨无味,却让他想起母亲煮过的苦茶,涩得让人清醒。
棺盖缓缓合拢。
最后一缕光消失前,他听见自己说:“我不是去见鬼……我是去把活人的话带下去。”
然后,黑了。
外面的世界静得可怕。
九个村子的广播同时开启,却没有声音传出。
喇叭张着口,像一群哑巴在呐喊。
井口一朵朵白莲雾气升腾,整齐得如同列队。
陈小栓仰头听着,忽然咧嘴笑了:“他们来了。”
马秀莲抱着襁褓跪下,额头抵地。
吴秀英握紧剪刀,指节发白。
田有福将第一根桃木钉敲进棺角,木屑飞溅,带着一股陈年腐香。
棺内。
刘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变慢。
不是恐惧,不是虚弱,而是一种被牵引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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