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撕了自己的名字(2/2)

我跟凡子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冲过去查看。

黄皮却撑着地,咧开嘴笑了,咳出一口血沫:“妈的……它……它就只打了我一下。”他看着我们,眼神亮得惊人,“它的力量被分散了。它分不清,它怕‘假名字’!”

黄皮的以身试险,为我们指明了一条险峻的出路。

可这还不够。

仅仅是迷惑,系统总有一天会完成数据整合,到时候,我们三个谁都跑不了。

当晚,吴老拐拄着他的拐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那只瞎了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亮着幽光。

他递给我一只巴掌大的锈蚀铁盒,入手冰凉刺骨。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用粗麻布扎紧的小袋子,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三个字:“无名童”。

“这是当年火葬场清理失物时,被当成垃圾扔掉的东西。”吴老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一个没来得及烧,也没人认领的孩子的骨灰。阴物有三不烧——不焚之物、不埋之尸、不念之名。你把它带在身上,在‘它’眼里,你就不是活人,只是个承载着另一段‘未完结信息’的容器。它就认不出你了。”

我郑重地接过那个骨灰袋,将它用绳子系在腰间。

就在布袋贴上我皮肤的瞬间,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我的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我猛地打了个哆嗦,再看向监控屏幕时,凡子“啊”了一声。

屏幕里的我,已经不再是清晰的人形,而是一团被浓重雪花噪点包裹的、不断扭曲的模糊影子。

我终于有了直面那口井的资格。

我最后一次走向井边,手里攥着那把从嘴里抠出来的、早已干硬的名字纸片。

凡子、黄皮、吴老拐,他们都远远地站在我身后,没有靠近。

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

我低头,望向深不见底的井口。

水面漆黑如墨,不起波澜。

但这一次,水面倒映出的,不再是我自己那张惶恐的脸。

倒影里,是一个穿着干净白袍的小小男童。

他仰着脸,正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天真而诡异的微笑。

他就是我身体里那颗童魂,也是这所有灾祸的源头。

我张开嘴,想对他说些什么,发出的声音却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不再是尖细的、被童魂裹挟的腔调,而是我原本的,因为长期压抑而显得冰冷、迟钝的语调。

“这次,”我对着井里的倒影,一字一顿地说,“换我来当你的影子。”

我松开手,将那团揉碎的名字纸片撒入井中。

它们像黑色的雪花,悄无声息地沉入水底,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上某种沉重的枷锁,彻底断裂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那口井,迈开脚步,向着殡仪馆锈迹斑斑的大门走去。

在我身后,那口死寂的深井底部,六双被水泡得发白的小孩鞋子,缓缓地、整齐地转动了方向,鞋尖齐齐朝向井外——那姿态,仿佛是在送别,又像是在迎接什么新的东西。

监控室里,凡子死死盯着屏幕上我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门外,我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很长,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尽头的黑暗。

我没有回头。

走出那扇大门,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腰间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隔着衣服,也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它的重量正一点点渗进我的身体里,沉得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