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手上绣花,心中有神(1/2)

后山兵工厂,新开辟的三号窑洞,亮如白昼。

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锤打声,没有灼人的热浪,只有一股石灰和机油混合的奇特味道。地上扫得干干净净,几张厚实的工作台一字排开,上面铺着干净的毡布。

那根被千锤百炼锻打出来的拉刀雏形,在经过一夜的冷却后,被郑重地抬到了这里。

周平和他的学生兵们,像迎接圣物一样,围在工作台前。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庄重。

“都给老子听好了!”李云龙背着手,像个地主老财一样在窑洞里踱步,“这根黑铁棍子,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亲爹!不,比亲爹还亲!你们得拿绣花的功夫伺候它!谁要是敢在上面多留下一道划痕,老子就把他绑了,送到山下给张寡妇当上门女婿!”

几个年轻的学生兵脸一红,想笑又不敢笑。

李云龙骂骂咧咧地走了,他得去盯着矿上的事。孔捷也跟着跑了,他要去筹备新窑洞的物料。偌大的窑洞里,只剩下何雨柱和这群年轻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周平戴上一副缴获来的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根拉刀。它入手极沉,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锻打鳞纹,摸上去粗糙无比。他看着这根“骨架”,又看看图纸上那标注到千分之一毫米的公差,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何师傅,我们……没有千分尺,更没有光学测量仪。这种精度,只靠眼睛和手感,恐怕……”周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这不是胆怯,是面对一座无法逾越的技术高山时,一个技术人员最本能的敬畏。

“尺子在心里,不在手上。”何雨柱没有长篇大论,他走到一张工作台前,拿起一块学生们用来练手的普通钢料和一把锉刀。

“锉,不是来回推拉。”他握着锉刀,手腕平稳得像焊在桌面上,“是送。每一次,只走一个方向。用心去听,用手去感觉。钢会告诉你,哪里高了,哪里低了。”

他闭上眼,手中的锉刀在钢料上缓缓送出。“沙……”一声轻微而均匀的摩擦声响起,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钢屑,卷曲着落下。

他连续锉了十几下,每一次的声音、力道、速度都一模一样,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

然后,他停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瓶,在锉过的表面上滴了一滴机油。

“看。”

所有人都凑了过去。只见那滴黄澄澄的机油,在钢料表面迅速散开,变成不规则的一片。

“油散了,说明面不平。”何雨柱又拿起另一块磨得极其光滑的玻璃片,同样滴了一滴油。那滴油在玻璃上,始终保持着圆润的球形。

“什么时候,你们能把这铁疙瘩,磨到油滴上去都不散,像在玻璃上一样凝聚成珠,这活儿,就算成了七分。”

他又拿起那根拉刀雏形,指着上面宝塔状的第一节切削刃。

“至于这刀刃的角度,更简单。”他从旁边的一个学生兵头上,轻轻拔下一根头发,用两根手指绷直。“什么时候,这刀刃不用使劲,光靠自身的重量往下一搭,就能把头发切断,这活儿,就算彻底成了。”

周平和学生们全都看傻了。

“以油测平,以发试刃”。

如此复杂的精密加工检验标准,竟然被何雨柱用两种匪夷所思的土办法给解决了。这已经不是技术了,这是道!大道至简的道!

“明白了!”周平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感觉自己脑子里一扇新的大门被轰然推开。他冲着何雨柱,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师傅,我们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三号窑洞成了独立团最神秘的禁地。

里面没有喧哗,只有“沙……沙……”的、如同春蚕食叶般的轻响。周平带着他的学生兵,两人一组,轮流上阵。他们摒弃了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手中那一方小小的钢面上。

饿了,就啃一口窝头。困了,就靠着墙眯一会。每个人的手上都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结成茧,茧又被磨破。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干活,是在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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