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遴选营中的悲欢(2/2)

“会!”张铁匠连忙点头,“以前在洛阳的铁铺,给官府打过鸟铳,知道怎么锻打铳管,怎么钻孔,绝不会炸膛!”

李文书没再多问,在“熟练工匠”栏下重重画了个红圈,还特意标了“优先”:“你,还有你的家人,都能进去。现在就去消毒,等下有人带你去工坊区。”

张铁匠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官爷,您说……俺能进去?俺家人也能?”他的老伴和小孙子就站在身后,小孙子手里抱着个铁环,是张铁匠用边角料打的。

“能。”李文书点头,“你是熟练铁匠,万山需要你。”

张铁匠突然就哭了,老泪纵横,他拄着棍,对着登记桌深深鞠了一躬,又拉着小孙子跪下磕头:“谢谢官爷!谢谢刘大人!俺一定好好打铁,给万山打最好的铳,最好的犁!”

小孙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爷爷磕头,手里的铁环“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李文书脚边。李文书弯腰捡起来,递给小孙子,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进去后,好好跟着你爷爷学手艺。”

遴选营里,这样的悲欢时刻都在上演。

东边,一个识字的账房先生被选中,他的妻子因为会织布,也被允许入境,夫妻俩抱着账本和织布梭,脸上满是庆幸;西边,一个年轻媳妇因为只会缝补,没被选中,她的丈夫是青壮,被选上了,两人隔着木栅栏哭着告别,丈夫说“等俺站稳了,就想办法接你”,妻子说“你好好活,俺等你”。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有的难民想浑水摸鱼,假装会打铁,却连锤子都握不稳,被士兵识破,灰溜溜地退回去;有的老郎中,虽然年纪大,却能准确说出几种草药的功效,被医馆的人接走,临走时还不忘给身边的难民诊脉,留下几句医嘱。

李文书一直忙到夕阳西下,名册上记了整整五十六个名字,都是按规矩选出来的——没有一个老弱,没有一个闲人。他合上名册,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抬头望向安置区,那里挤满了没被选中的难民,有的在啃杂粮,有的在低声哭,有的只是坐在地上,望着遴选营的方向,眼神空洞。

一个士兵走过来,递给他一碗热水:“李文书,今天又拒了不少人吧?”

李文书接过水,喝了一口,热水下肚,却没暖透心里的凉:“规矩就是规矩,要是破了,万山就完了。”

夕阳把遴选营的木栅栏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冰冷的界限,把“能活”和“难活”分开。栅栏内,被选中的人跟着士兵往主城走,脚步轻快;栅栏外,没被选中的人蜷缩在地上,等待明天的杂粮,或者往南的未知路途。

这就是乱世里的遴选营,没有温情,只有规则;没有圆满,只有取舍。每一个被选中的名字背后,都可能藏着一家人的分离;每一个被拒的身影背后,都可能是一场无声的消亡。而李文书和那些官员,只能握着规矩这把冰冷的尺子,在悲欢离合里,丈量着万山的生存之路——这条路,残酷,却也是唯一能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