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老规矩救不了新眼泪(1/2)

山雾退去时,林宇的布鞋尖已抵上灰檐坞的青石板。

谢云归收了罗盘,铜针还在嗡鸣,撞得木盒哐当响:\这地方的命流比想象中拧得紧。\柳无咎扶着盲杖轻轻点地,发间银铃跟着颤:\有好多声音挤在喉咙里,像被捂住嘴的麻雀。\沈知微握紧腰间刻刀,指节泛白——她总在面对未知秩序时习惯性做这个动作,却又在触到刀鞘上新刻的云纹时松了手——那是昨日她试着用非对称手法刻的,此刻竟让她想起白芷说的\比规则更值得记住的东西\。

穿过月洞门的刹那,林宇脚步顿住。

二十余间灰瓦屋沿山排列,最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三个白发老人,每人膝头都摊着块青石板,板上凝着半干的晶状物,像冻住的眼泪。

而在他们脚边,七八个少年正蹲在地上,有人攥着碎瓷片刮墙缝,有人扒着树根翻找,鼻尖都沾着灰——林宇闻见了,那是断命者遗落情绪特有的苦甜气,像晒焦的糖霜混着锈铁。

\是'替罪羊制度'。\赵十三突然攥住林宇衣袖,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喉结动了动——那里还留着被剜舌的淡疤——手指在掌心快速比划:\当年命门让低阶文书收集将死之人的情绪,说是给上阶者当'续命粮',其实是把痛苦当粮食喂!\他越说越快,最后一个手势几乎是拍在自己胸口:\他们换了皮,没换心!\

林宇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赵十三从前抄录断命者名单时,总在深夜用炭笔把名字描在袖口,后来被发现时,那些炭痕都渗进了皮肉里。

此刻少年颤抖的指尖还沾着晨露,却比任何刀都锋利地划开了灰檐坞的伪装。

他蹲下来,与赵十三平视:\他们心里的哭声,你能听清吗?\他转头问柳无咎。

盲眼歌者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捕捉风里的蛛丝。\有个阿婆在说'我怕黑',\她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有个小娃在说'我怕疼',还有...还有好多声音在说'我怕被吃掉'。\

沈知微突然上前一步。

她解下腰间装炭灰的皮囊,\哗啦\一声倒在石桌上——深灰的粉末铺成方方正正的纸。\用眼泪作画。\她摸出自己的刻刀,刀尖蘸了蘸眼角刚溢出的泪,在灰上划出道波浪线,\不用像什么,只要你心里是什么形状,就画什么形状。\

石桌旁的老妪最先动了。

她的手像枯枝,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日刮来的情绪晶块。\我...我怕死。\她嗫嚅着,泪滴砸在灰上,划出团扭扭曲曲的线,像被踩乱的蛇。

赵十三突然冲过去,指尖蘸了自己的泪,在老妪的画旁快速划动——那是串锯齿状的线,每个尖齿都扎得人心慌:\我怕...怕被吃掉。\

两块泪痕重叠的瞬间,林宇听见\噗\的轻响。

石桌旁那堆快燃尽的篝火突然腾起火苗,橙红的光舔着老妪和赵十三的手,把他们脸上的泪照成了金珠子。

老妪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为自己哭,而不是为别人的情绪哭。

柳无咎的歌就这么漫了进来。

她唱的是断命者童谣,调子像春溪撞碎冰壳,清凌凌的音波扫过人群时,一个蹲在墙根的少年突然\咚\地跪了下去。

他的肩膀抖得像筛糠,哭嚎声却比任何歌都响:\娘...娘你在哪?\

陈九娘的反应比林宇更快。

她原本缩在队伍最后,此刻突然冲出去,脚步踉跄得像喝醉了酒。\阿福?\她的声音破了音,\阿福是你吗?\少年猛地抬头,脸上的灰被泪水冲出两道白痕——那眉眼,分明是陈九娘年轻时的模子。

\娘!\少年扑进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你不要我了...说你是怪物...\

陈九娘的指甲深深掐进儿子后背,像要把这十年的恐惧都掐进骨肉里。\我们不是怪物,\她嘶喊着,声音像裂了缝的瓷,\我们只是饿了太久,饿到连自己的哭都不敢认!\

话音未落,林宇听见头顶传来细密的脆响。

抬头望去,灰檐下那些半透明的命绳正纷纷断裂——原来所谓\续命粮\,不过是用他人的情绪做锁,把所有人的灵魂都捆在这方寸之地。

断绳的碎屑飘下来,落在陈九娘母子交握的手上,像下了场温柔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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