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新册子不收答案,只收问题(1/2)

那个问号,如同一枚刚刚破土的种子,静静地悬在叶尖,悬在林宇的心头。

它没有答案,也并非诘问,更像一个邀请——邀请他,也邀请这片土地上所有劫后余生的人,去凝视未知。

柳无咎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手里捧着那叠新削的竹片。

他没有打扰林宇的沉思,只是将竹片放在一旁的石凳上,自己则蹲下,默默翻看。

林宇的目光扫过,发现上面的内容已经变了。

不再是“王五,代母受刑”那般沉重而确凿的血泪记录,竹片上刻下的,是一行行崭新的、带着迟疑的字迹。

“为何有人宁死不言?”

“若救一人必害十人,此一人,还救吗?”

“何为善,何为恶,由谁定?”

这些不再是碑文,而是拷问。

柳无咎这位曾经的刽子手,如今的记录者,他的刻刀第一次不再追溯过往,而是伸向了茫然的未来。

他记录的,不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而是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悬而未决的“未解之事”。

林宇正沉吟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箬抱着一个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皱的作业本,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小脸涨得通红。

“林先生,”她举起本子,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执拗与困惑,“我们……我们不想只写‘发生了什么’了。我们试着写,可是……可是我们不懂的,比发生过的还多。”

她翻开本子,湿漉漉的纸页上,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笔迹,用炭笔写就,墨迹被雨水晕开,像一滴滴化不开的浓愁。

“我娘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她死了?”

“他们为什么要烧我们的房子?”

“我们以后,还会挨饿吗?”

一页页,一句句,全是孩童最纯粹、也最残忍的“不懂”。

这些问题,比柳无咎的拷问更直接,更滚烫。

林宇久久凝视着那些字迹,仿佛看到了无数双在黑夜中寻求答案的眼睛。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个本子,而是轻轻将它托起,转身,一步步走到破庙的供台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满是孩童困惑的作业本,与桑榆那本绣满名字的烬线册并排放在一起。

“这,”他回过头,看着跟过来的柳无咎和阿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庙宇里,“才是真正的开始。”

另一边,谢云归正对着墙上一幅新画的阵图紧锁眉头。

他试图以自己最擅长的“共感阵”来解析那片碑林和新册子中蕴含的集体情绪脉动,为构建新的秩序模型寻找数据支撑。

然而,阵图上的符文流转不定,毫无逻辑可言。

以往,悲伤对应着水行凝滞,愤怒对应着火行爆裂,可现在,这些交织着“不懂”与“为何”的情绪,却让整个阵图如一锅沸水,既有冰冷的绝望,又有灼热的渴求,彼此冲突,却又诡异地共存。

突然,当他的心神触及阿箬本子上那个“为什么我娘死了”的问题时,阵图猛地一颤,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刺痛感,竟穿透阵法,直接扎进他的心口。

谢云归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明白了。

这股力量,无法被解析,无法被量化,只能被……感受。

他死死盯着那张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复杂阵图,他猛地抓起一块湿布,狠狠擦去墙上所有的命理标注、五行推演、逻辑框架。

那些曾经被他奉为圭臬的规则,在这些直抵灵魂的问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扔掉湿布,捡起一根炭笔,在被擦得一片模糊的墙上,重新画出一张极其简单的表格。

横栏,他写下两个字:“问题”。

竖栏,他写下三个字:“谁在问”。

中间那片巨大的空白,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写下五个字:“由时间填补。”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当晚,有人趁着夜色,悄悄在表格的“问题”一栏下,用生涩的笔迹匿名写下了一行字:“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他们。”

字迹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充满了恐惧与自我怀疑。

然而,第二天清晨,那行字的下方,竟不知被谁,用更小的字,添上了三行回应。

“我们也怕。”

“所以要一起走。”

“别丢下。”

字迹各不相同,却像三只手,轻轻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提问者。

夜更深了,裴琰在营地外围巡视。

他是旧命门监察使的遗孤,守护此地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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