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烟火人间(1/2)
大年初五的约会,带着年节末尾特有的松弛与惬意。阳光比前几日似乎多了几分暖意,天空是罕见的、清澈的瓦蓝色。我再次来到佳佳家楼下,心情已不似初次约会那般紧张,多了几分熟稔的期待。她今天穿了一件浅咖色的牛角扣大衣,围着她的那条红围巾,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我们去了油田自己最大的购物中心。虽然规模无法与省城相比,但人头攒动,年味尚未散去,反而有种接地气的热闹。我们漫无目的地闲逛,看看新上的春装,在电子产品柜台前驻足评论一番,像所有寻常情侣一样,享受着这份庸常而真实的陪伴。逛累了,便依着佳佳的心意,走进一家装潢温馨的冷饮店。
虽是寒冬,但室内暖气充足,吃冷饮别有一番滋味。我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份冰淇淋球。她点的是香草和草莓双拼,我点了巧克力和朗姆葡萄。细腻冰凉的奶油在口中融化,带来沁人心脾的甜。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她专注品尝冰淇淋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各自家里过年期间的琐事,或者对刚刚看到某件商品的点评。没有深刻的话题,却充满了平淡生活的踏实感。这种宁静的相处,与省城那日的兴奋嬉闹不同,是另一种深入骨髓的舒适与安然。我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冰淇淋,偶尔伸出舌尖舔一下唇边的奶渍,心里那股暖流再次缓缓涌动。“有时候觉得,”佳佳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冰淇淋,目光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声音柔和,“像这样,平平淡淡的,就很好。一家人,一日三餐,四季分明。假期了,能一起出去旅旅游,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平日里,有点自己的小爱好,读读书,摆弄点花花草草。”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真诚,“是不是挺没出息的?一个女博士,居然最向往的是这种小日子。”
我的心猛地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在胸腔里震荡。这番话,如此熟悉,如此契合我内心深处那份被现实屡屡冲撞、却从未熄灭的渴望。我骤然想起几年前,在那个同样充满转折意味的时刻,我对苏晴姐袒露心迹时说过的话——回到油城,和投缘的朋友聚聚餐,有空了旅旅游,静下心来写点自己想写的文字。 那是我在历经浮华与创伤后,对生活本质的回归性思考。
“不,一点也不是没出息。”我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发现的欣喜,“我觉得这样特别好,特别……真实。”我看着她,忍不住分享那份巧合的喜悦,“你知道吗?你这话,跟我之前想过的,几乎一模一样。我也觉得,最好的生活,可能就是这种有烟火气、有陪伴、也有自己空间的平凡日子。”
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真的?那太好了!我还怕你觉得我胸无大志呢。”
“怎么会?” 我笑道,“这叫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句诗脱口而出,仿佛是为我们此刻的心意相通量身定做。无需华丽的翅膀也能飞向共同的方向,只因为心灵的频率如此一致。这种对未来生活的共同愿景,远比一时的激情更让我感到踏实和笃定。
傍晚时分,我提出了一个有点“另类”的约会建议:“听说xx洗浴中心晚上有演出,挺热闹的,咱们去看看?洗完澡舒舒服服地看节目。” 洗浴文化在北方颇为盛行,是许多人休闲社交的去处。佳佳略微惊讶地挑挑眉,随即笑了:“好啊,体验一下‘民间艺术’。” 她的包容和愿意尝试新事物的态度,总是让我欣喜。
洗浴中心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我们先在浴区洗净一身疲惫,然后换上宽松的浴服,来到二楼的演艺大厅。大厅里灯光昏暗,座无虚席,空气中混杂着浴液清香、茶点味和人群聚集特有的温热气息。舞台不大,灯光音响却颇为专业。演出已经开始,节目良莠不齐,有嗓音沙哑却投入的通俗歌手,有穿着闪亮演出服、动作夸张的舞蹈队,还有插科打诨、带着些许颜色段子的二人转演员。佳佳看得津津有味,时而因拙劣的表演忍俊不禁,时而又为某个歌手真诚的演唱轻轻鼓掌。这种草根、鲜活、甚至有些粗粝的娱乐形式,与学院派的优雅截然不同,却另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重头戏是现场点歌环节。 主持人舌灿莲花,极力煽动现场气氛。果然如我所知,这更像是一场财力与面子的暗中较量。台下坐着不少看似生意人或返乡探亲的“成功人士”,身边围坐着朋友或家人。点歌价码从一百元起,很快就被抬到了五百、八百。现场气氛逐渐升温,叫价声此起彼伏,夹杂着起哄和掌声。当一个穿着脖子挂着粗金链的男人豪气地喊出“一千!”时,现场响起一片惊呼,这通常是价格的顶峰,是“头彩”,意味着点歌者获得了极大的面子,主持人和歌手会极尽奉承之能事。
然而,那天的情况出乎意料。 就在主持人准备将“头彩”的荣誉赋予那位“金链大哥”时,角落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千二。” 全场瞬间安静了几秒,目光齐刷刷投向声音来源——一个貌不惊人的平头男人,他独自坐在一张小桌旁,桌子前面放着一个手夹包,一盒烟一个打火机。面色平静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对着叫喊1000那桌吐了一个烟圈。“金链大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那一桌的男男女女也面露不悦,显然觉得面子受到了挑战。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而紧张,仿佛有看不见的电火花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一千五!”金链大哥不甘示弱,狠狠瞪了平头男一眼。
“一千八。”平头男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加价。
“两千!”
“两千五!”
价格像脱缰的野马,在两个较上劲的男人之间疯狂攀升。 现场观众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屏息凝神的围观,这场面比舞台上的演出更刺激。叫价很快突破了五千,向着不可思议的高度冲刺。佳佳悄悄拉了我的袖子,低声说:“这也太夸张了吧?至于吗?” 我摇摇头,心里也觉震撼,这已远远超出了寻常点歌的意义,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意气之争和财力炫耀。
当价格被金链大哥喊到“八千!”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平头男,等待他的回应。平头男沉默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权衡。就在这时,洗浴中心的经理显然也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发冲突,立刻派出了“公关团队”。两位身着高开叉旗袍(旗袍开叉开的都快到胳肢窝了,漏出一片春光,男人们兴奋的高声喊叫,那叫喊声让我想到赵忠祥老师在解说动物世界里发情的雄狮),两个身姿婀娜、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笑靥如花地走到平头男身边,一左一右坐下,低声软语地劝说着什么,身体若有若无地贴近。那平头男在温柔乡里,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最终摆了摆手,放弃了竞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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