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时代的回望——房产经济的红利与循环(2/2)
“大家都在花钱,经济流通性强的时候,大家都有钱挣有钱花。” 这句话朴素地道破了现代信用经济的核心秘密。房地产正是这个“支出-收入”循环的关键枢纽。当这个循环顺畅时,建筑工人有工资,家电销售员有提成,设计师有设计费,政府有税收来修路建校,公交车司机有稳定的收入……货币像血液一样在经济体内部顺畅流动,滋养着每一个环节。反之,如果房地产这个信用创造的核心环节出现梗阻,导致货币流通速度下降,甚至引发“债务-通缩”螺旋,那么结果必然是“谁都没有钱挣没有钱花”,经济陷入衰退的风险将急剧上升。 2008年危机后中国的快速复苏,与及时启动的房地产刺激政策带来的信用扩张密不可分。
当然,在2017年这个节点上,我和佳佳也更加清醒地看到,这种过度依赖房地产和土地财政的增长模式,所带来的巨大隐忧、结构性矛盾和发展不可持续性已然十分严峻。这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深刻的社会问题和政治课题。
1. 资产价格泡沫化与金融脆弱性。房价持续快速上涨,尤其是严重脱离当地居民收入基本面、由宽松货币和投机需求驱动的上涨,积累了巨大的资产泡沫。居民部门杠杆率快速攀升,截至2017年末,中国居民部门杠杆率(住户债务\/gdp)已从2008年的不到20%飙升至接近50%,增速惊人。 一旦市场发生趋势性逆转,房价大幅下跌,将引发广泛的资产负债表衰退,并可能通过抵押品价值下降渠道引爆系统性金融风险。
2. 对实体经济的“挤压效应”与创新阻滞。过高的房价和地价,显着推高了商业运营成本(租金、人工)和居民生活成本,不仅挤压了其他行业的利润空间和居民的日常消费能力,更可怕的是,它扭曲了资源配置和社会激励导向。资本和人才过度流向房地产领域寻求短期套利,而非投入周期长、风险高的科技创新和实体制造业,对经济长期竞争力和转型升级构成严重威胁。“房炒不住”的投机氛围,侵蚀了勤劳创业、实业报国的社会价值观。
3. 社会公平撕裂与代际矛盾激化。房价的快速上涨在拥有房产的早期受益者与无力上车的年轻一代、新市民之间划下了巨大的财富鸿沟,加剧了财富分化和阶层固化,引发了深刻的社会焦虑和相对剥夺感。“躺平”、“内卷”等社会心态的出现,与高昂的居住成本有直接关系。住房问题从经济问题演变为突出的社会问题,考验着社会的凝聚力和长期稳定。
4. 土地财政的路径依赖与转型困境。地方政府对土地财政的深度依赖,形成了强大的路径依赖,使得经济结构调整和增长方式转变异常艰难。特别是在人口流入放缓、土地出让市场趋于饱和的三四线城市,地方财政可持续性面临严峻挑战,如何寻找替代财源、平滑转型阵痛,是巨大的现实难题。
站在2017年的终点,回望与佳佳在2008年初那些关于房价泡沫、专家争论、市场风险的深夜长谈,心中感慨万千。历史的发展路径,其复杂性、戏剧性和内在逻辑,远超我们当时最富想象力的推演。房地产这艘巨轮,在过去波澜壮阔的十多年里,以其无可替代的体量和深远的关联度,在特定的历史关口,确实承载并驱动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城市面貌的翻天覆地和数亿人口生活水平的显着改善。它带来的红利是系统性的、普惠性的,也同样是代价高昂、不可持续的。
然而,正如佳佳当年提醒我的,“趋势的钱要清醒地赚,更要懂得趋势为何而起,因何而变。” 认识到房地产的历史贡献和复杂作用,不等于可以忽视其积累的深层矛盾和带来的巨大挑战。2016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明确提出“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标志着宏观政策层面的深刻反思和决定性转向。这不仅是调控思路的改变,更是发展理念的升华,意味着中国开始试图挣脱“房地产依赖症”,探索一条更加均衡、更可持续的现代化道路。
这个冬天,我和佳佳依然会聊起经济,聊起房产,但话题早已从当年的短期波动和投机机会,转向了更长周期的经济规律、更深层次的制度性矛盾以及更宏大的时代命题。我们讨论德国租赁市场为何稳定,新加坡组屋模式有何可鉴之处;我们分析人口结构变迁对房地产的长期影响,探讨房产税作为地方主体税种的可能与挑战;我们也反思,在实现了“居者有其屋”的初步目标后,如何进一步追求“住有所居”的公平与“住有优居”的品质。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能在一片喧嚣与浮华之中,逐渐看清其底层的动力机制、内在的逻辑循环与历史性的转折点,并始终保持一份冷静的审视和建设性的思考,或许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在经历了这个狂飙突进的房地产黄金时代后,最大的成长与收获。
未来的路,必然是在充分认知其历史功过的基础上,着力化解相关风险,构建房地产长效管理机制,推动经济发展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这条路充满挑战,但别无选择,因为这关乎国家的长远未来和下一代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