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毒蛇的金丝软语（2/2）

“大哥！”朱珍忍不住开口，他是最渴望封妻荫子的人，“朝廷这是给了天大的恩赏啊！跟着黄巢，咱们算什么？他那些老兄弟才是嫡系！咱们……永远是外人！”

“是啊将军！”庞师古也急了，“咱们出生入死，图个啥？不就图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吗？梁王啊！这可是开国之功都未必能封到的王爵！”

众将七嘴八舌，声浪几乎要将营帐掀翻。

朱温被说得心乱如麻，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份烫金的“梁王”诏书。那丝滑的绸缎，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

是做新王朝里一个可能被淘汰的功臣，还是做旧王朝里一个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这道选择题，几乎不需要思考。

田彦宾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不疾不徐地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他环视一周，压低了声音，却让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众人心上：“诸位将军，黄巢在洛阳推行‘均田’，你们听说了吗？”

帐内瞬间又安静下来。

“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啊！”田彦宾的语气充满了煽动性，“将军麾下的将士，哪个在老家没有几百上千亩的地？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跟着他黄巢，今天帮他打天下，明天他就把你们的家产分给泥腿子！到了那时，您觉得，这些兄弟们，还会真心为您卖命吗？”

轰！

朱温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惊雷。

他眼神彻底变了。

田彦宾说得对，这已经不是权位之争，而是阶级利益之争！他朱温，他手下的所有将领，代表的正是黄巢要革除的那个阶级！他们和黄巢，从根子上就是敌人！

他以为自己投靠的是一个能让他更进一步的明主，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投进了一座准备烧死自己的熔炉！

一种“非反不可”的宿命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易表态。

“使者远来辛苦，先在营中歇息，”朱温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此事体大，容我……考虑几日。”

田彦宾躬身行礼，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他知道，朱温没有将他赶出去，而是让他留在了军中，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这条毒蛇，已经咬住了猎物。

两天后，洛阳，皇城。

黄巢正在格物院里，看着一份新出炉的钢材测试报告。

一名财政官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带着哭腔：“陛下！出事了！汴州那边……本应解送来的秋税和军粮，被扣下了！”

“理由？”黄巢头也不抬。

“他们说……说秋雨连绵，道路湿滑，转运困难，需要……无限期推迟！”

黄巢放下了报告，脸上依旧平静无波。道路湿滑？这种糊弄三岁小孩的借口，朱温也说得出口。

他心中了然，那条养在身边的狼，终究还是露出了獠牙。

也就在此时，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呈上了一份用蜂蜡密封的细小竹管。

这是尚让从前线传回的第一份密报。

黄巢捏开封蜡，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写成的。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汴州粮草，确已断供。

第二行：朱温正秘调民夫，加固城防，日夜不休。另，成德、卢龙二镇使者，已潜入其军中。

黄巢的手指，轻轻捻着那张薄薄的纸条。

很好。

内部的背叛，与外部的勾结，同时发生了。

他精心构建的北方联盟，正从最坚固的地方，裂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一场针对他的风暴，正在暗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