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将军的剑与帝王的心(1/2)

恐惧是最好的驱策。

当朱温从那种被神明俯视的、无所遁形的绝望中惊醒时,他下达了从军以来最狼狈、最不计代价的命令——突围!逃回汴州!

他不管什么尚让的包围圈,不管什么断后的安排,他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片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山林,逃离那个名叫黄巢的魔鬼。

一场原本计划中的“假仗”,瞬间演变成了一场血腥而惨烈的溃败。

士兵们扔掉了沉重的盔甲,丢弃了多余的粮草,像一群被惊散的野狗,在山林间疯狂奔逃。他们不再畏惧敌人的刀剑,却畏惧着黑暗中每一片树叶的晃动,每一声不知名的鸟叫。他们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天上,在林中,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冷漠地注视着这场狼狈的逃亡。

而尚让的部队,就像一群经验老到的猎人,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时不时地从侧翼发动一次突袭,收割掉队的人命,加剧着这支军队的崩溃。

恐慌,比刀剑更锋利。

当胜利的消息如同雪片般传回洛阳时,整座城市都沸腾了。

尤其是黄巢旧部的将领们,此刻正聚集在洛阳最大的一座酒楼里,推杯换盏,纵声高歌,庆祝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痛快!他娘的太痛快了!”一个独眼将军将一大碗酒灌进喉咙,满脸红光,“老子早就看朱温那三姓家奴不顺眼了!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可不是嘛!尚大将军用兵如神,把朱温耍得团团转!现在那孙子估计已经吓破了胆,正光着屁股往汴州跑呢!”

“哈哈哈哈!”

酒楼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将领们高谈阔论,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军攻破汴州,将朱温枭首示众的场面。

在这片狂热的中心,大将尚让却始终眉头紧锁。他喝着闷酒,听着周围的吹捧,心中的烦躁却愈发强烈。

终于,他猛地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喧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尚让站起身,环视着一张张兴奋的脸,沉声道:“弟兄们,酒喝得差不多了!朱温小儿已成丧家之犬,士气全无,此时不追,更待何时?跟我去面见陛下,请战!”

“请战!”

“荡平汴州,活捉朱温!”

“对!趁他病,要他命!”

一众将领纷纷响应,他们信奉的就是这套最简单、最直接的草莽法则。对他们而言,黄巢之前那种“只打退不歼灭”的战术,已经让他们感到极度的不满和困惑。如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他们绝不能再错过。

尚让带着一群义愤填膺的将领,杀气腾腾地冲进了皇宫,直奔黄巢的御书房。

“陛下!”

尚让一脚踹开大门,将佩剑“哐当”一声重重拍在黄巢那张巨大的沙盘桌上,震得上面的模型都跳动了一下。

“朱温小儿已成丧家之犬,士气全无!臣请立刻发兵,乘胜追击,一举荡平汴州,永绝后患!”他双眼因酒精和激动而充血,声音洪亮如钟。

“请陛下发兵!”

身后的将领们齐刷刷单膝跪地,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然而,黄巢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依旧背对着众人,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那巨大的沙盘。那上面不仅有山川河流,城镇关隘,甚至还有密密麻麻、代表着不同势力的旗帜。他的手指,正轻轻地在北方,代表着李克用势力的区域上空,缓缓划过。

整个御书房,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这死一般的寂静,让尚让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陛下!”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黄巢终于放下了手,却依旧没有转身,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不行,现在不能杀朱温。”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尚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

黄巢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错愕、或愤怒、或不解的脸,最终落在了尚让身上。

“朱温是一条疯狗。”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现在,这条疯狗怕了我们,我们就可以解开他脖子上的链子,让他去咬别人。杀了他,我们就要独自面对北方的李克用,和整个腐朽的李唐。留着他,让他这条疯狗去咬李克用,去咬摇摇欲坠的长安,为我们……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点在了汴州的位置。

“我要把他,变成我们在北方棋盘上,一枚不受我们控制,但行动轨迹却可以被预测的棋子。”

整个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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