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来自地狱的交响曲（2/2）

硝烟弥漫中，那些在白雾里勉强还能辨认出的、代表着指挥体系的牙旗、将旗，一杆接一杆地倒下。那些试图收拢部队的都头、校尉，身上爆开一团团血花，惨叫着栽倒在地。

精准、高效、冷血。

“吼——！”

绝境之中，李谠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凭借着过人的武勇和战场直觉，强忍着双目的剧痛，硬生生将数百名亲兵聚集在身边。

“都给老子起来！随我冲出去！冲出去就有活路！”他挥舞着长槊，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疯狂。

只要能冲出这个该死的峡谷，他就有机会重整旗鼓！

山壁上，黄巢举起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镜头的十字线，稳稳地套住了那面在混乱中依旧屹立不倒的、绣着狰狞狼头的李谠帅旗。

他没有亲自开枪，只是侧过头，对身边一名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胡人青年下令。

“阿尔丹，三号‘神臂弩’，看到那面狼头旗了吗？”

名为阿尔丹的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他拍了拍身边那架比人还高的巨型弩机，瓮声瓮气地回答：“大帅，它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这，便是黄巢让工匠们复原的宋代大杀器，神臂弩！只不过，那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箭头，被替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包裹着铁皮的黑色圆球。

“放！”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弓弦震响，那支承载着死亡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流星般划破峡谷上空，精准地扎向李谠的帅旗！

李谠正带着亲兵向前冲锋，眼看就要冲出烟雾笼罩的范围，陡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他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收缩！

那支弩箭并未直接命中任何人，而是在距离他不到三步的半空中轰然炸开！

“轰！”

小型的爆炸物，威力却大得惊人。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无数钢珠，形成一道死亡的扇面。李谠身边的十余名亲兵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他本人也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出去，坐下战马悲鸣一声，腿骨尽断，倒在血泊中。

李谠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再也动弹不得。

帅旗倒，主将翻，这最后一根维系着宣武军士气的弦，彻底断了。

“杀——！”

尚让双眼放光，他知道，收割的时刻到了。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早已在峡谷出口埋伏多时的刀盾兵与长枪手，如猛虎下山，狠狠地撞进了这群已然崩溃的残兵败将之中。

一面倒的屠杀开始了。

长枪如林，轻易地捅穿了敌人的胸膛。盾牌如墙，将无力的反抗格挡在外。雪亮的钢刀落下，带起一颗颗惊恐圆睁的头颅。

孤魂峡内，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铺满了整条谷道，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石灰与硝烟的气息，令人作呕。

一个时辰后，峡谷内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

尚让一刀砍翻了最后一名还在顽抗的敌兵，任凭温热的鲜血溅在自己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兴奋地回头，想要在黄巢面前分享这份酣畅淋漓的胜利。

然而，他却看到，黄巢依旧站在那块山岩上，举着望远镜，脸色却异常凝重。

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脚下这片血腥的战果上，而是越过了战场，望向了峡谷之外，那更遥远的地平线。

尚让心中一凛，快步跑了过去：“大帅？”

黄巢缓缓放下望远镜，没有看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打扫战场。”他平静地命令道，“把所有能找到的宣武军旗帜，全都插在峡谷口，越多越好，做出一副大获全胜、耀武扬威的样子。”

“然后，我们撤退。”

尚让愣住了，满腔的热血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撤退？大帅，我们胜了啊！李谠授首，五千精锐全军覆没！我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黄巢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一种尚让无法理解的疲惫和锐利。

“不，”黄巢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朱温也胜了。”

“他用这五千人的命，换了我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