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放野前夕(1/2)

民国八年,春寒料峭。

关外的冬意迟迟不肯退去,只在正午时分,阳光才勉强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融化着屋檐下悬挂的、最后几串晶莹的冰凌。

张家大宅那青黑色的墙垣,被这稀薄的阳光涂抹上了一层浅金,却依旧驱不散那浸染了数百年的、深入骨髓的森严与冷寂。

距离泗州古城那场惊变,已过去七年有余。

张起灵十三岁了。

身形比去年抽高了些许,但依旧单薄。

在游佳萤不动声色的庇护下,他脸上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青白褪去了不少,虽然依旧沉默寡言,眼神却不再像过去那般全然空洞,偶尔在无人注意时,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孩童的好奇与思索。

他依旧接受着张家严苛的训练,内容甚至因为其“特殊身份”和张隆奎一派有意无意的“重点培养”而更加繁重艰深。

但不同的是,那些训练中明显带有虐待或致命风险的部分,被游佳萤以各种看似巧合或“技术性建议”的方式化解了。

负责教导他的人也换成了相对更注重实效、而非纯粹折磨人的教习。

更重要的是,他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可以短暂喘息的空间——他那座被修缮过的小院,以及,时常会出现在那里的游佳萤。

游佳萤并未与他过分亲近,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待在院中,或是翻阅典籍,或是整理药材,仿佛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但她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震慑,让那些暗处的目光和心思,不敢轻易化为行动。

她偶尔会指点他一些真正实用的东西,不只是防身技巧和野外知识,还有一些关于人性、关于伪装、关于如何在绝境中保持冷静的、超越年龄的智慧。

张起灵学得很快,也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切。

他对游佳萤的依赖是内敛的,从不主动要求什么,但每次她来到小院,他眼底那微不可察的光亮,以及他总会默默将她喜欢的、那种带着清苦气息的草药放在她手边的举动,都泄露了他心底的在意。

这一日,午后。

训练刚结束不久,张起灵回到小院,正就着冰冷的井水清洗手臂上因练习暗器而留下的细微擦伤。

游佳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摊开着一本泛黄的、关于古代矿脉分布的残卷。

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游佳萤没有抬头,神识早已将来人探知清楚。

是张海客。

那个数年前曾试图用一块芝麻糖接近张起灵的少年。

如今他已十五岁,身形拔高,眉眼长开了些,褪去了几分幼时的跳脱,多了些属于张家子弟的沉稳,但那双眼睛里的机灵和那股子未被完全磨灭的赤诚,却依稀可辨。

他在院门外停下,规规矩矩地扬声道:“张海客求见圣婴殿下,游先生。”

游佳萤淡淡应了一声:“进。”

张海客这才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来。

他先是对着游佳萤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正在擦洗手臂的张起灵,脸上露出一丝爽朗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看到张起灵手臂上的伤时,微微收敛了一些。

“殿下,”张海客开口道,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试图掩饰却依旧流露的兴奋,“三年一次的‘放野’试炼,下个月就要开始了。我们几个分家来的,想组一队,还缺一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放野”。

这两个字在张家有着特殊的份量。

它不是普通的郊游或历练,而是张家年轻一代正式接触家族核心秘密、证明自身价值、争夺未来资源与地位的重要试炼。

通常由十五岁的少年组队参加,深入那些隐藏着古老遗迹、诡异墓葬或凶险之地的区域,完成指定的任务,带回“凭证”。

过程中生死自负,家族原则上不予干涉,是真正意义上的血与火的洗礼。

张起灵清洗伤口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眼,先是看了一眼张海客,然后,目光便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询问意味,转向了坐在一旁的游佳萤。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张海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位沉默寡言的“圣婴”,似乎在某些重大决定上,会征询这位神秘游先生的意见。

游佳萤终于从书卷上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张海客,最后落在张起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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