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失魂症发(1/2)

时光,对于游佳萤而言,总是不均匀地流淌。

与张起灵、黑瞎子相处的日子,像是被某种温暖的蜜糖浸泡过,黏稠而甘甜,流逝得悄无声息,却又在回忆里沉淀下扎实的分量。

而那些独自一人的千年岁月,则干燥、苍白,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除了空洞的回响,什么也留不下。

最近这几年的光阴,无疑是属于前者的。

自墨脱归来后,张起灵似乎有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中,少了几分虚无的空茫,多了些许沉静的落地感。

他依旧会习惯性地、在任何可能的时候握住游佳萤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着。

有时,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会坐在她身旁,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静静地,一坐就是一下午。

阳光将他浓密的睫毛染成浅金色,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游佳萤看着,会觉得心中那片荒原,仿佛也被这静谧的日光晒得暖融融的,甚至有细微的、不知名的草芽,在悄然萌发。

黑瞎子依旧插科打诨,变着法子想让她“活得有点烟火气”,时常拖着他们去尝试各种新奇的物事,或是讲一些不知真假的江湖趣闻,惹得游佳萤偶尔也会忍俊不禁。

那间不大的院落,因为这三个特殊的存在,充满了某种近乎“家”的安稳气息。

游佳鸢几乎要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哪怕她知道张起灵身上背负着失魂症的阴影,她也心存侥幸地想着,或许这次会不一样,或许有了她和黑瞎子在身边,那可怕的遗忘会来得晚一些,甚至……不会再降临。

然而,命运似乎从不眷顾她奢求的安稳。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

初秋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凉意和草木的清新。

游佳萤起身后,如常先去佛龛前上了一炷香。

香烟袅袅,盘旋上升,她望着那慈悲垂目的佛像,心中一片罕见的平和。

她甚至想着,等会儿张起灵醒来,可以问问他想吃什么,她或许可以尝试做一道新学的江南点心。

她推开房门,走向张起灵居住的厢房。

房门虚掩着,这是他的习惯,似乎是为了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也似乎……是对她和黑瞎子全然不设防的表示。

“小官?”她轻声唤道,准备问他早上是想喝粥还是吃面。

屋内没有回应。

一种微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安感,像是一根冰冷的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

她顿了顿,推开房门。

房间里收拾得异常整洁,甚至可以说,是过于整洁了。

床铺铺得平平整整,没有丝毫睡过的褶皱。

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他随身携带的、极少离身的那个简单的行囊,不见了。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但也正在迅速被从门外涌入的空气稀释。

游佳萤僵在门口,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停止了跳动。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铺,扫过空无一物的桌面,扫过紧闭的衣柜——那里原本也只挂着他寥寥几件替换的衣物。

他不在。

不是早起练功,不是临时外出。

一种熟悉的、几乎刻入骨髓的冰冷,沿着她的脊椎迅速爬升,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感官。

千年前,哥哥推开她,让她快跑,自己转身迎向追兵和恶犬时,她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剥离血肉般的冰冷。

千百年来,每一次被迫离开熟悉的地方,与刚刚建立起微弱联系的人永别时,她感受到的也是这种冰冷。

她一步步走进房间,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手指拂过冰凉的床沿,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他坐在上面擦拭黑金古刀时,留下的极微弱的体温印记。

他走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一个字。

为什么?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锐地响起。

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是张家又来找他?还是汪家有了新的动作?无数的可能性瞬间涌现,但最终,都被一个更沉重、更残酷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是不是……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是不是她这千年的孤寂,终究还是沾染了他?是不是她这冰冷的体温,终究无法被长久地温暖?是不是她这个人,注定无法与任何人建立稳定而长久的关系,注定要被抛弃在时光的洪流里,独自漂泊?

“被抛弃”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口。

那种熟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失落感和自我怀疑,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方才那点可怜的平和与希冀。

她以为她早已习惯了离别。她以为千年的时光足以磨钝所有关于疼痛的感知。

可她错了。

张起灵的离开,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些被迫的迁徙,是外界施加于她的命运,她可以冷静地接受,甚至带着一种超然的漠然。

但这一次,是他的主动离去。

是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在她开始逐渐习惯、甚至依赖这份沉默的温暖之后,他的不告而别。

这比任何外力施加的伤害,都更让她感到疼痛和……难堪。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也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周身弥漫开来的寒意。

她的手,那双被他握了无数次、试图捂热的手,此刻冰冷得如同浸在雪水里,指尖微微颤抖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