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操办葬礼(2/2)

正中央,摆放着那口昂贵的、散发着木质清香的金丝楠木空棺。

棺盖打开着,里面铺着柔软的白色丝绸。

解雨臣走到棺椁前,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棺木内部,那象征着最终归宿的、冰冷的空间。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褪去。

但他没有允许自己失态。

他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开始亲手布置这衣冠冢。

他先将那件藕荷色旗袍,细致地、平整地铺在棺内的白色丝绸上,抚平每一丝褶皱,仿佛怕她穿着不舒服。

然后是那双软底绣鞋,并排放在“脚”的位置。

最后,他将那把玉梳,轻轻地、端正地,放在了“枕边”。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一步,静静地凝视着棺内那由衣物构成的、没有实体的“身影”。

那藕荷色的旗袍,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主人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归来穿上。

那玉梳,也仿佛在等待着那只素手,再次将它拿起。

然而,他知道,不会了。

永远不会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巨大悲伤、无尽愧疚和冰冷绝望的情绪,如同最汹涌的暗流,在他那看似平静的躯壳下疯狂冲撞、咆哮,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吞噬!

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充满,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关,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这一刻,猛地紧紧握成了拳!

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微声响,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青白。

那修剪整齐的、干净的指甲,深深地、狠狠地嵌入了掌心的皮肉之中!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伴随着温湿热流的触感——那是鲜血涌出的感觉。

但这生理上的疼痛,与他内心那滔天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巨痛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这疼痛,反而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他那即将被悲伤洪流冲垮的理智,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残酷的锚定!

他借助这自残般的痛楚,强行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将喉咙里那翻涌的哽咽死死地压了下去!

他不能哭。

至少,在这里,在为她操办后事的时候,不能。

他是解雨臣,是解家的当家,是游佳萤的哥哥。

他必须撑起这一切,必须让她……体面地、安宁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只有那紧握的、指缝间渗出丝丝鲜红的拳头,和那过于紧绷、以至于微微颤抖的身体,无声地泄露着,他此刻正在承受着何等非人的煎熬。

葬礼,在他的主持下,以一种近乎压抑的、低回的节奏,开始了。

整个过程,解雨臣的神色,都维持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他接待着寥寥数位前来吊唁的人,举止得体,言语清晰,甚至还能对对方的安慰,回以一个极其轻微、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点头。

他站在灵前,看着那口空棺,目光沉寂如水。

他听着哀乐,面容无波无澜。

他履行着所有葬礼的仪式,动作规范,一丝不苟。

仿佛他只是一个尽职的司仪,在操办一场与他无关的葬礼。

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熟知他性格的管家,才能从他过于挺直的脊背,从他偶尔失焦一瞬的眼神,从他始终紧握、从未松开、甚至隐隐颤抖的拳头上,看出那平静外表下,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绝望与挣扎。

张起灵和黑瞎子,也出现在了葬礼上。

他们依旧沉默,依旧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但他们都换上了整洁的深色衣物,站在了解雨臣的身后,以一种无声的方式,支持着他,也送别着他们共同失去的那个人。

当所有的仪式终于结束,当那口承载着衣冠的空棺,被缓缓地放入冰冷的墓穴,当泥土开始一点点将其掩埋时……

解雨臣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如同一尊失去了所有温度的玉雕。

只有那紧握的拳,掌心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只有那被咬破的下唇,再次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只有那内心深处,那场永无止境的、为她而下的暴风雪,在无声地、疯狂地肆虐。

他强撑着,料理完了后事。

以最体面的方式,送别了他千年寻觅、短暂重逢、却永世分离的妹妹。

而这强撑之下,那被生生压抑下去的滔天巨痛,终将在无人的深夜,化作更加凶猛的反噬,将他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