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八岁当家(1/2)
解九爷的葬礼,办得极尽哀荣,却也如同一场无声的硝烟战场。
长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灵堂内香火缭绕,挽联如云,哀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那一片素白与悲声之下,涌动着的是各方势力探究、评估、乃至不怀好意的目光。
所有人都明白,解家这棵大树的主干已然倾颓,剩下的,便要看那新生的、稚嫩的枝芽,能否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存活下来。
灵堂正中,巨大的黑色棺椁肃穆而冰冷。
棺椁前,一个过于瘦小的身影,穿着一身裁剪合体、却依旧显得空荡的黑色孝服,直挺挺地跪在蒲团上。
是解雨臣。
年仅八岁的他,身形尚未长开,跪在那里,像一株被骤然移植到冰天雪地里的幼松,单薄得令人心惊。
他低着头,乌黑的短发柔软地贴服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有那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微微颤抖的嘴唇,和那双垂在身侧、死死攥住孝服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的小手,泄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
他没有哭。
从解九爷咽气,到入殓,再到如今守灵,这个八岁的孩子,竟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
那份超乎年龄的隐忍与克制,让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暗自心惊,也让一些真心关切的人感到心疼不已。
游佳萤没有出现在明处的吊唁队伍中。
她像一道真正的影子,隐匿在灵堂侧后方一处被帷幕半遮的回廊阴影里。
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跪在棺椁前的小小背影,看到他每一次因为长时间跪拜而几不可查的轻微晃动,看到他偶尔抬起、接受宾客致哀时,那双黑眸中竭力掩饰却依旧无法完全藏住的、巨大的茫然与恐惧。
那眼神,像一只骤然失去了母兽庇护、被迫独自面对茫茫荒原的幼兽,强装镇定,实则内里早已被无助和恐慌填满。
游佳萤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阵细密而持久的疼痛。
她见过太多生死离别,见过太多被迫早熟的孩子。
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眼前这个孩子这般,让她感到如此揪心。
那份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在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丝线,将她的心与那个孩子的命运紧紧缠绕,他每一丝强撑的坚强,都像是在拉扯着她的心弦。
葬礼的流程繁琐而沉重。
作为解家新任的、名义上的“少当家”,解雨臣必须完成所有的礼仪。
向来宾答礼,聆听冗长的悼词,忍受着各色目光的洗礼——同情的、审视的、幸灾乐祸的、甚至带着赤裸裸算计的。
期间,不乏有族中的长辈,或是与解家关系微妙的客人,借着安慰之名,行试探之实。
一位须发皆白、拄着拐杖的族老,颤巍巍地走到解雨臣面前,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语气看似慈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雨臣,节哀顺变啊。你爷爷走了,解家这偌大的家业,往后可就落在你肩上了。你还小,许多事不懂,族中长辈们,定会好好辅佐于你……”
解雨臣抬起头,小脸苍白,但那双黑眸却直视着族老,声音虽然还带着孩童的清脆,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清:“多谢三叔公挂心。爷爷生前已有安排,雨臣虽年幼,亦知责任重大,定当恪守祖训,不敢有负爷爷期望。”
他不卑不亢,既没有表现出依赖,也没有流露出怯懦,将族老那隐含的“辅佐”实为掌控之意,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那族老眼神微微一变,干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走了。
游佳萤在暗处看着,既为他的应对感到一丝欣慰,又为那被迫催生出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心计,感到更深的心疼。这本该是无忧无虑、在长辈怀中撒娇的年纪啊。
葬礼终于结束,宾客渐散。
偌大的灵堂,只剩下几个忠心的老仆和依旧跪在棺椁前的解雨臣。
喧嚣过后,是死寂般的安静,只有长明灯的火苗在空气中寂寞地跳跃。
解雨臣小小的背影,在空旷的灵堂里,显得愈发孤寂单薄。
他维持着跪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小小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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