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是阿水（下）（2/2）

阿水的情况有些特殊。地府极少见过她这样的。她的怨和恨比别的鬼都大，但她的力量却没有伤害性。把她判定成厉鬼，放逐在外，她不够格；送她去投胎，她执念太强，说什么也不走。

判官都忍不住出来劝她，说她生前功德很高，可以直接投胎，甚至不用排队。当活人才能出更大的力，当鬼可惜了。

但阿水绝不相信后世的智慧。她怕孟婆汤一喝，她偏离所选的“剧本”，变成一个卖国求荣的混蛋，所以就是不松口。并称不亲眼看到新秩序上台，她死不瞑目！

最后地府通过开会决定——把她送到凌红那儿去。理由是：阿水那个破嘴，一天天说个不停，当鬼差有损地府的脸面，给鬼说教正合适，也算间接给阳间做贡献。

凌红非常喜欢这个姑娘，本想留她在自己身边当秘书。可当着当着，阿水就跟着尹晓跑了。

阿水也是唯一一个尹晓不知道怎么帮她才好的下属。尹晓也曾提出帮阿水把那边的人全杀了，就算化解不了她的怨气，也能让她开心些。但阿水拒绝了，她想看到的世界，并非死几个具体的人就能达到。而她的开心也不在于此。她甚至反劝尹晓不要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真是一个特殊的女人。”江易听完尹晓的叙述后评价道，“难怪你那么在意她，也难怪贝蒂会维护她。志同道合总是比利益绑定的关系更为牢固。

贝蒂是为了她的国家努力，而阿水是为了所有国家努力。这两者的心都是基于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贝蒂的清醒正是透过阿水看到了自己的初心。

只可惜，贝蒂被自己国家背叛。那个国家对不起这么好的群众。”

彼时，广播提醒乘客可以检票登机。

尹晓合上平板，顺手递给江易，说：“我有时候会觉得阿水这种人太过于理想化，天真得可爱。为了驳倒霸权带来的思想钢印和文化殖民，为了帮一群她不认识的人发声，竟然会丢了自己的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竟然会放弃投胎的机会，选择在地府当鬼等到天荒地老。

但我不讨厌这种人。特别是经历过挫折和折磨后，仍旧对未来报以希望并为之努力的人。”

“怎么讲？”

“社会的进步正是源于当下人们对于未来的理想。尽管理想主义者在为之努力的过程中会失败，却也比站在一旁只懂说风凉话的人强数倍。而如果他们成功，受益者岂止千万。

我穿梭于阴阳两界，见证百年间种种变化。偶尔会想如果我们家生活在这个时代，也许谁都不会死。我也能看见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小侄儿出生。

而我会是什么呢？一个非遗手艺人？一个以作弄我侄儿为乐的姑姑？但大概率不会是家破人亡的杀人‘妖女’。”

说完，尹晓迈步前行。

江易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的心酸。

她又何曾不被当时的清廷辜负。如果不是当年相信衙门会给他们一个公道，她也不会在失去父亲之后又失去兄长。只要有一条正确的路供她选择，她都不至于流浪半生，最后落得个死于非命，弃尸荒野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