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连哭都学不会了(2/2)
他将镜子举到厉渊眼前:“告诉我,你现在像什么?”
厉渊盯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子,良久,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挤出一个字:“……狗。”
“对。”谢无虞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狗不会哭,只会舔伤口 现在,把眼泪吞下去。”
厉渊闭眼。
喉结缓缓上下滚动,竟真的仰头做出吞咽的动作,仿佛要将那些涌到眼底又被强行压回的湿润,连同破碎的尊严一起咽进胃里。
空气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引发胸腔深处的痉挛。
而在这场仪式结束之后,晨光退去,铜铃归寂。
整日,厉渊未曾起身。
水未饮,饭未进,只如石像般跪坐原地,等待下一个命令降临。
直到午后阳光再次洒进东院,穿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
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像被时间凝固的灰烬。
厉渊仍跪在蒲团上,脊背笔直如刀削,双手交叠置于膝前,呼吸压得极低,胸口起伏微不可察。
他面前三步远,谢无虞斜倚在太师椅中,指节轻叩扶手,眼神却未落在他身上,而是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旧账册。
那是洪兴社上月的地盘结算单,与今日的检查毫无关联。
可厉渊知道,这正是最危险的状态。
“背。”
一个字落下,如寒刃出鞘。
厉渊启唇,声音平稳如诵经,十三条守则,三百七十六个字,他早已烂熟于心,连标点都刻进了骨髓。
直到最后,他收声,额角沁出薄汗,黏在鬓边,却不敢抬手擦拭。
谢无虞合上账册,抬眼,眸光如冰锥刺来。
“最后一条呢?”他问,语气平静得诡异,“‘不得存私念,违者诛心’。”
厉渊浑身一僵。
空气骤然收紧。窗外蝉鸣戛然而止,连尘埃都仿佛冻结。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不是遗忘,而是那一瞬,记忆深处闪过一片血红铁笼,耳边炸开嘶吼与金属碰撞的轰鸣——是他被拖进拳场的第一个夜晚。
那画面只存在了不到半秒,却被精准捕捉。
谢无虞缓缓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柄乌鞘短刀,刀身细窄,刃口泛蓝,是特制的神经剥离器,能让人痛到神经痉挛却不留外伤。
他走近,刀尖抵上厉渊心口,轻轻一压,布料裂开细线,皮肤绽出血珠,温热的液体顺着肋骨滑落,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
“你心里有没有瞒我的事?”
厉渊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瞳孔微微震颤,鼻翼翕动,吸入的是恐惧的气味。
他只是……不愿再听见那个名字,不愿想起自己曾是“07”,不愿记起有人喊他“兄弟”或“怪物”。
“……没有。”
刀尖再压,深入半分,痛感如电流窜向神经中枢。
“那为什么昨天夜里,你在梦中反复念叨‘铁笼……放开我’,还撕咬枕头?”
厉渊猛地抬头。
谢无虞收刀入鞘,动作从容,仿佛刚才的逼问只是闲谈。
他俯身,指尖擦过厉渊颈侧冰冷的电击项圈,轻笑:“我说过,你连梦都是我的。”
那一晚,东院熄灯后,厉渊独自坐在镜前。
镜墙映出他残破的脸,项圈勒出暗红印痕,胸口挂着的铭牌,金属边缘反射着月光,冷得刺眼。
那里还裂痕如蛛网蔓延,无数个“厉渊”在他面前碎裂、扭曲、重组。
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咆哮,有的跪地求饶。
但他没有动。
没有怒吼,没有反击,甚至没有眨眼。
他只是静静跪下,一片一片,将玻璃碎片拾起,按大小排列,整齐摆放在床边,像供奉某种祭品,又像在完成一场无声的献祭。
因为他知道,无论睁眼闭眼,那个07,已经死在昨夜的呜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