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音乐厅的月光琴弦883(2/2)

老瓢虫笑了,背甲上的斑点像在发光:“他最爱追着蝴蝶跑,说要和蝴蝶比谁飞得高,等他好了,我就带他来这儿,让你看看他学蝴蝶飞的样子。”叮叮把琴弦调得更软了些,看着老瓢虫背着藤筐离开,筐里的干花蕊一路撒着香,像给草坡系了条花带子。

傍晚时,音乐厅的角落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叮叮低头一看,是只背着贝壳的小蜗牛,壳上沾着泥,像块被雨水泡过的石头,身后的黏液在地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显然爬了很久。“我……我想点首曲子,”小蜗牛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从泥浆里捞出来,“我答应给石头缝里的苔藓唱首歌,可我爬得太慢,现在还没到地方,苔藓说不定已经渴死了,我心里急得像被太阳晒着。”

叮叮的心像被晨露润过的草叶,软软的发潮。她拿出最细的一根琴弦,那是用月光冻成的银线,拉起来会发出冷冷的清响,像溪水在石头上流淌。“给你拉首《慢慢走》吧,”她往琴弦上抹了点薄荷松香,“调子会走得很慢,和你爬的速度一样,跟着调子走,就不会觉得急,而且……”她往琴弓上缠了点青苔碎,“每个音符落地的地方,都会长出一小片湿湿的苔藓,能给你要去的地方带点潮气。”小蜗牛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用腹足推出颗小小的水珠:“这是我从溪边长带来的,能给您的琴弦降温,拉出来的调子会更凉。”

叮叮把水珠滴在松香上,水珠慢慢渗进去,透明的松香变成了淡淡的蓝色。她拉起琴,月光银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像雨滴落在贝壳上,果然有淡淡的凉意顺着调子散开,小蜗牛的黏液线似乎也变得更湿润了些。“走吧,”叮叮停下弓,“调子已经在前面等你了,到了石头缝,最后一个音会变成水滴,刚好能浇在苔藓上。”小蜗牛慢慢往前爬,壳上的泥被音符的光一照,居然闪着细碎的亮,像谁撒了把星星在上面。

天黑了,草坡上的露珠开始发光,像铺了一地的小灯,音乐厅的牵牛花还在断断续续地唱着,和叮叮的琴声混在一起。叮叮坐在花瓣地毯上,数着今天要记下的调子:给明天可能来的小鹿梦准备了《溪水解语》的新编版,加了点桂花的香;给被风吹散的蜜蜂梦留了《花粉摇篮曲》的变奏,用了更软的琴弓;还特意练了首《落叶歌》——明天是毛毛虫结茧的日子,它肯定想在梦里听着曲子变成蝴蝶。

壁炉里的薰衣草渐渐燃尽,剩下的火星像颗颗小音符,明明灭灭地照着叮叮的影子。她打了个哈欠,把茉莉花环往头上推了推,靠在琴盒边睡着了。梦里她的音乐厅变得很大很大,紫藤花藤变成了会唱歌的彩虹,月光琴弦一直延伸到云朵里,每个来听曲的生灵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调子:蚂蚁在《洞穴进行曲》里找到队伍,兔子在《三叶草圆舞曲》里蹦跳,连冬眠的青蛙都从土里探出头,听着《春水谣》打哈欠,说要在梦里提前练跳水。

月亮从蝉翼墙照进来,在地上织出银色的网,像谁撒了一地的月光琴弦。叮叮的后腿还搭在琴弓上,在梦里轻轻动了动,拉出个细细的音符,飘出音乐厅,落在草坡的露珠上,变成了一句没说出口的晚安。等明天太阳升起,露珠变成水汽,又会有新的脚印踩着草叶来,带着没说出口的心事,想听一首能熨帖心灵的曲子——而露珠音乐厅的门,永远敞着,像颗在晨光里轻轻颤动的、暖暖的小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