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暗涌(1/2)

凤诏既下,孙妙仪自然不便再居深宫。

桓子健派重兵将她护送回孙府,层层守卫将这座宅邸围得如同铁桶。

孙元礼喜不自胜——自家竟飞出了金凤凰!

他转眼成了国丈,往日里对孙妙仪的苛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如今只将她当做活菩萨般供奉,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日孙妙仪用过晚膳,正在庭院中散步消食,就见孙元礼匆匆赶来。

他小跑着上前,到底年岁不轻,气息有些不稳:妙仪,这是咱们家祖传的翡翠镯子,为父给你戴上。

孙妙仪冷淡地瞥了一眼——那对镯子水色寻常,成色实在算不得上乘。

不必了。她语气疏离,这样的镯子,我戴不出去。

说罢便径自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孙元礼看着她满身绫罗绸缎皆是御赐上品,腕上戴的更是价值连城的帝王绿翡翠手镯——那是连宫中都少有的珍品,顿时觉得自己手中这对祖传翡翠寒酸得拿不出手。

他讪讪地用绸布将镯子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揣回怀中。

孙元礼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快步跟了上去,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妙仪,你且听为父一言。出嫁从夫,与在家做姑娘时大不相同。你母亲去得早,这些体己话只能由为父来说——进宫后要记得晨昏定省,好生侍奉太后;对待皇上更要温顺体贴,切莫使小性子。

他望着女儿与亡妻极为相似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明眸善睐的谢沅。

那时的她总是笑得眉眼弯弯,连训诫他时都带着三分娇嗔。

你这脾气...像极了你母亲,很好,很鲜活。

他声音渐低,像是沉入了遥远的回忆,可为父如今才明白,在夫家终究不比在娘家。他们不是你的血亲,不会包容你的小性子;深宫更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会...

说到这里,他喉头哽咽,勉强压下涌上眼眶的湿意:这些年来,是为父亏待你们娘俩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继续道:当年成婚时,为父尚且年轻,分不清何为真心何为假意。总觉得顺着我便是好,管着我就是恶。直到这些时日历经变故,家国剧变,方才大梦初醒。

为父对不起阿沅,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想要弥补,却好似来不及了……

他声音颤抖,还记得你三岁时,最爱骑在为父肩头玩耍,有回吃着糖人,把为父的官帽都沾上了糖渍,你母亲就在一旁笑着,那双眼睛...

父亲说完了吗?孙妙仪冷冷打断,我累了。

此刻孙元礼未着官服,两鬓不知何时已染上霜色。

那刺眼的白发或许早已存在,只是她从未留心,此刻在暮色中却格外分明。

她淡漠道:“往事已矣,多说无益。”

直到她远去,孙元礼那努力挺直的腰背忽然懈怠下来,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他颓然往回走去。

湖水照映他的影子,再不复当初的少年意气。

这些年,他身边走过太多女子:有灵动活泼的解语花,有妩媚风情的温柔乡,个个都懂得如何讨他欢心。

唯独发妻谢沅,总是板着脸督促他上进,见他读书懈怠便要训诫半个时辰,见他言辞不当立即厉声指正。

在她面前,他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她每日与他说的,不是孩儿的功课,就是朝堂的动向,却从不曾软语问他一句累不累。

于是他开始流连在外。

那些莺声燕语听多了,竟对发妻生出厌弃——昔年惊艳才情的谢家女,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他在脂粉堆里沉醉,官位愈高,愈觉后院那个操劳的女子配不上如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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