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嗡鸣底色（2/2）

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撞击破损的钟。

就在他感到力不从心，那脆弱的“过滤层”即将因为内外压力差而破裂的瞬间——

苏璃身体周围的“涟漪”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眉心生命之契的光晕，亮度依然微弱，但颜色中的那缕暗金变得更加明显，仿佛镀上了一层极淡的、古老的光泽。她缓缓地、极其悠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依旧疲惫，但之前那种近乎涣散的虚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刚刚从漫长梦境中归来，还带着梦境余味的清醒。她看向林轩，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是感激。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稳定，“一些……很老的‘叹息’……关于‘选择’……关于‘代价’……关于……‘被遗忘的温柔’……”

她顿了顿，似乎在整理那些混乱的感知碎片。

“它们……不全是‘噪音’……有些碎片里……残留着……‘真实’的情绪……和……‘未被完全否决’的……逻辑片段……很微弱……但我的‘契’……能感受到……它们曾经……‘活’过……”

“太危险了。”林轩松了口气，撤去那脆弱的过滤层，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几乎坐不稳。

苏璃连忙伸手扶住他，冰凉的手指传来一丝稳定的力量。“我知道……对不起……但……这是最快的方法……我的‘契’……需要‘连接’……才能愈合……哪怕连接的……是这些……悲伤的‘回响’……”

她看向周围依旧闪烁跳帧的模糊光影，眼神复杂。

“这里……不完全是‘垃圾场’……它更像……一座‘档案馆’……一座记录着所有‘未被采纳之路’的……悲伤档案馆……那个‘监理者’……或许就是……最后的‘守墓人’……”

林轩靠在胶片壁垒上喘息，消化着苏璃的话。如果这片区域真的隐藏着系统演化过程中所有被否决的“可能性”记录，那么其中或许真的存在关于“初始之悖”被掩埋过程的线索，甚至可能找到关于“覆盖层”弱点的信息。

但这需要“阅读”历史。而“阅读”本身，在这片区域，就是最大的危险。

“我们需要一个方法，”林轩喘息着说，“安全地‘阅读’……或者至少，筛选出可能有用的‘回响’碎片。”

苏璃点点头，她眉心那点带着暗金光晕的翠绿微微闪烁。

“我的‘契’……现在……与这里的‘悲伤’……有了一丝……很浅的联系……我可以……尝试引导……让‘同类’的‘回响’……稍微聚集……减弱其他杂音的干扰……但范围很小……时间也很短……”

“这就够了。”林轩挣扎着坐直身体，“我们先尝试定位与‘逻辑覆盖’、‘版本迭代冲突’、‘兼容性’这些概念相关的‘回响’碎片。那个监理者提到，这里是早期‘版本迭代冲突’留下的伤疤。”

苏璃再次闭目，眉心光晕稳定地闪烁着。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混合了翠绿与暗金的微光，轻轻点在身前由深色信息胶片构成的“地面”上。

微光如水滴入潭，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周围永不停歇的跳帧与杂响，似乎在这一刹那，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偏重”。某些原本混杂在无数碎片中的、带着特定“色彩”（并非视觉色彩，而是感知上的特质）的模糊影像和断续声响，仿佛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开始向着他们所在的凹陷区域边缘，那些堆积的胶片壁垒的某个方向，隐隐约约地“流动”和“汇聚”。

林轩立刻将残存的感知力投向那个方向。

那里的信息胶片开始加速闪烁，跳帧的影像逐渐变得稍微“连贯”了一点点——至少，某些重复出现的符号和图案，出现的频率增加了。耳边的杂音中，也开始反复出现几个特定的、破碎的词语或音节，似乎来源于某种古老而严谨的协议语言：

“……覆盖层……稳定性……校验……冲突……”

“……旧定义……残留……干扰……效率……”

“……兼容性协议……警告……逻辑不兼容……建议废弃……”

“……版本号……不一致……强制覆盖……风险……”

就是这些！

林轩精神一振，强忍着不适，开始全力记忆和解析那些反复闪现的符号、图案以及破碎的音节。苏璃则竭力维持着那微弱的引导，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他们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打捞沉船碎片的水手，小心翼翼，屏息凝神，从这片悲伤而混乱的历史回响之海中，拾取着那一星半点可能指向真相的、黯淡的珍珠。

凹陷之外，那单调的嗡鸣依旧持续，仿佛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又仿佛早已见证过无数类似的尝试，最终归于沉寂。

而在这片“残响回环”的更深处，某些更加古老、更加沉默的“回响”，似乎也因为这一丝外来的、带着“鲜活”与“不确定”的扰动，而产生了难以察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