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重伤(2/2)
“既然还活着,那我们就带他回去吧。”青儿看着姜风,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决断,“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冰天雪地里等死。”
阿包看向二堡主,等待他的最终命令。
二堡主目光在姜风平静的面容和周围融化的雪地上停留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带上吧。严家堡现在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若是再无转机,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关紧要了。若他真是奇人,或许是天不绝我严家堡一线生机;若只是个命大的普通人……就当积德行善了。”
“是,二堡主!”阿包得了准信,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将姜风从雪地里扶起,然后一用力,将他扛在了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入手的感觉并不沉重,甚至比看起来要轻一些,但那股稳定的温热隔着衣物传来,还是让阿包心中啧啧称奇。
一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姜风,回到了马车旁。阿包将姜风轻轻放进马车车厢内,用车上备用的厚实毛毯将他盖好。严青和严霜也重新钻回车厢,好奇又有些紧张地打量着这位从路边捡来的“奇人”。
“继续赶路!加快些速度!”二堡主重新坐回车辕,挥动马鞭,沉声下令。队伍再次启程,车轮碾过冰雪,马蹄声嘚嘚,载着昏迷的姜风,朝着名为“严家堡”的未知目的地驶去。
狭窄却铺着厚实毛皮的车厢内,严家堡少主严青坐在姜风旁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平躺在他旁边这个奇怪之人。
严青年纪虽小,观察却颇为细致。他看着着姜风身上那几乎已成布条的衣物,小声嘀咕道:“这人身上的布料,虽然破得不成样子了,但残留的纹路和光泽……看起来都不是凡品呢。我看冰霜城城主穿的那件锦袍,料子好像也没这个好。”
严青伸手轻轻摸了摸姜风衣袖的残片,触感果然柔韧细腻,非同一般。他的目光随即被姜风腰间那件唯一完好、且隐隐有光泽流动的物件吸引。“咦?他腰上还挂着一个葫芦呢!颜色真好看,紫金色的。”少年心性,见猎心喜,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抚摸那个看起来颇为不凡的紫金葫芦。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葫芦表面的刹那——
“小鬼头,别乱碰我的葫芦。”
一道平静、清晰、却又仿佛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的声音,吓得严青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到车顶。
“谁?!是谁在说话?!”严青脸色发白,紧张地环顾狭小的车厢,除了昏迷的怪人,再无他人。可那声音真真切切!
外面的二堡主听到车厢内严青带着惊恐的呼喊,立刻勒住缰绳,马车骤然停下。他警惕地将头探入车厢:“青儿,怎么了?!”
“二叔!有……有人说话!但我没看见人!”严青惊魂未定。
就在这时,那道神秘的声音再次直接传入两个人的脑海,带着一丝无奈:
“别喊了,是我。”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那个躺在毛毯上、双眼紧闭的“怪人”!
“阁下是谁?!藏头露尾,有何目的?!”二堡主脸色骤变,瞬间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刀,寒光在车厢内一闪,他魁梧的身体堵在车厢门口,气势凌厉,目光如电般锁定了姜风。外面骑马的护卫们也听到了动静,立刻将马车团团围住,长矛对准车厢,气氛瞬间紧绷到极点。
姜风的神识感知到这一幕,更是无奈。他本不想在如此虚弱且情况不明时暴露,奈何这小家伙手太快。
“我本来在雪地里睡得好好的,是你们不由分说将我搬上车。我还没怪你们扰人清静,你倒先问起我有什么目的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却让二堡主气势不由得一滞。
“你在……雪地里睡觉?”严青年纪小,胆子恢复得也快,最初的惊吓过后,强烈的好奇心再次占据上风。他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盯着姜风看似沉睡的脸,“你……你是传说中的异人?还是……仙人?不用嘴巴也能说话!”
“我不是什么异人,更非仙人。不过是个……求道之人罢了。”姜风简单解释道,随即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对了,此处是何地界?位于何方?”
二堡主见姜风似乎并无恶意,且话语间对自身处境似乎真的一无所知,警惕之心稍减,但手中刀仍未放下,语气生硬地答道:“阁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此地乃冰霜城管辖地界,前方不远便是我严家堡。我们正是严家堡之人。”
“冰霜城……严家堡……”姜风迅速在记忆中搜索,无论是越西郡、清远郡、药川郡,还是他所知的燧国其他地域,乃至周边国度、知名散修势力范围,都从未听闻过这两个地名。“这冰霜城,隶属于何国?亦或是……何宗何派管辖?”
“何国?何宗何派?”二堡主眉头紧锁,看向姜风的眼神更加怪异,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冰霜城就是冰霜城!什么国、宗派!阁下……到底从何处而来?”
“这些人好似连国家或者宗派的概念都不知道”姜风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难道自己不仅被空间乱流抛到了玄天界某个极其偏远、与世隔绝的角落,此地根本就不是他所知的、以国家和宗门为主要势力划分的常规地域?
“唉……这空间裂缝,到底把我甩到哪个犄角旮旯来了……”姜风暗自苦笑,这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
二堡主见他沉默,再结合姜风之前的异常表现:雪地存活、体温奇高、融雪三尺、隔空传音,心中已然断定,此人绝非寻常!恐怕真是传说中的仙人!想到严家堡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以及这次求援的彻底失败,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他不再犹豫,猛地将长刀归鞘,发出“锵”的一声轻响。随即,他竟在狭窄的车厢内,对着依旧无法动弹的姜风,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悲凉:“先前不知仙人真身,多有冒犯,还请仙人恕罪!严家堡如今遭逢大难,危在旦夕,求援无门!恳请仙人大发慈悲,施以仙法,救我严家堡上下数百口性命!严虎在此,代严家堡所有老幼,叩求仙人了!”
说完,他竟真的要以头触地。
一旁的严青见状,也立刻明白了二叔的意思,脸上露出期盼与哀求的神色,跟着就要跪下。
面对严虎突如其来的大礼和悲切恳求,车厢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严青眼巴巴地望着闭着眼睛的姜风,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对家族存亡的忧虑和对“仙人”的期盼。
片刻后,姜风那平静的神识传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清晰的无奈与虚弱:
“严堡主,你先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严虎却依旧跪着,抬头急切道:“仙长不答应,严虎不敢起!求仙长垂怜!”
“唉……”姜风心中叹了口气,他如今自身都如同风中残烛,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别人家的生死存亡?但看这三人情真意切,尤其是那两个孩子眼中纯粹的希冀,硬邦邦的拒绝之语也难出口。
他只能如实相告:
“严堡主,非是我不愿相助。实是……我如今自身难保,重伤在身,动弹尚且不得,遑论施法救人。”他的声音依旧直接传入二人脑海,但那份虚弱与无力感,却是真切地传递了过去。“我如今这模样,你们也看到了。但眼下……怕是有心无力。”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在了严虎二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严虎脸上激动的红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苦涩与绝望。是啊,这位“仙长”如此诡异的状态,连身体都无法移动,全靠他们才搬上马车,如何还能指望他力挽狂澜?
严青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小脸上满是失落。
然而,严虎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他转念一想,这位仙长虽然重伤,但能在那种绝境下存活,必有非凡之处。而且,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求道之人”、“重伤”,这反而从侧面印证了他确实拥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只是暂时无法动用。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能恢复一丝半点,或许就是严家堡唯一的转机!
想到这里,严虎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将姿态放得更低,语气更加恳切:“仙长!严家堡如今已是山穷水尽,若无外力介入,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了!我等凡人,束手无策。仙长虽暂有不便,但见识与手段,绝非我等可比!不敢奢求仙长立刻施法,只求仙长能随我等回去,稍作安顿。待仙长身体稍有起色,或能指点一二,便是我严家堡天大的造化!求仙长成全!”
说罢,他竟真的以头触地,重重一叩。严青见状,也学着二叔的样子,连忙跪下叩头,小小的身子在车厢里显得有些局促,但动作却无比认真。
“求仙长随我们回去吧!”
“求求您了……”
看着眼前这近乎卑微的恳求,姜风心中也是复杂。他向来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严家堡将他从雪地救回,虽然某种程度上算是打扰,不过这份因果已然结下。如今对方有难,又如此恳求,于情于理,他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更何况,他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不受打扰的地方来养伤,也需要了解一番此地情况,严家堡或许正合适。
沉默良久,就在严虎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时,姜风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妥协:
“罢了……你们先起来吧。我随你们回严家堡便是。但我有言在先,我伤势极重,恢复缓慢,短期内恐难提供实质帮助。若你严家堡之难迫在眉睫,怕是指望不上我。我只能答应,尽力而为,先看看情况再说。”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严虎闻言,大喜过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拉着严青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眶竟有些发红。“仙长大恩,严家堡没齿难忘!无论能否出手,只要仙长肯移驾堡内,便是我严家堡的贵人!我等必竭尽全力,为仙长提供最好的养伤条件!”
严青也破涕为笑,看向姜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重新燃起的希望。
“好了,继续赶路吧。莫要耽误了时辰。”姜风提醒道。
“是是是!仙长说得对!”严虎连忙退出车厢,重新坐回车辕,对周围警戒的护卫们挥了挥手,“没事了!继续赶路,加快速度,回堡!”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与之前已截然不同。护卫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见二堡主和少爷神色由紧张转为欣喜,便知捡回来的那位“怪人”恐怕非同小可,心中也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马车在颠簸的雪路上又行驶了近一个时辰。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风雪似乎也小了一些时,前方终于出现了灯火与人烟。
那是一座矗立在风雪平原上的石头堡垒。
堡垒规模不算宏大,占地约莫数十亩,整体呈不规则的方形。外墙全部由就地取材的巨大灰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石缝间填充着灰泥和冰雪,显得粗犷而坚固。城墙约有一丈多高,顶部建有可供人行走的垛口,依稀能看到几个披着厚重皮毛、手持长矛或弓箭的身影在上面来回走动,警惕地注视着堡垒外的黑暗。
堡垒正前方,是一道厚重的包铁木质大门,此刻正紧紧关闭着。大门上方,简单凿刻着三个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模糊的大字——严家堡。
整座堡垒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屋顶、城墙垛口、角落都积着白皑皑的雪,在堡内零星灯火的映照下,如同雪原中一只匍匐沉睡的巨兽,透着一种与严酷环境抗争的顽强,也难掩其萧瑟与孤寂。
堡垒周围,稀稀拉拉有一些低矮的、同样用石头和木材搭建的窝棚或院落,似乎是一些依附于堡垒生存的农户或猎户的住所,不过此刻却是黑漆漆一片,好似已经无人居住了。
马车和护卫队伍的到来,引起了城墙上守卫的注意。有人举起火把,向下张望。
“是二堡主回来了!快开堡门!”城墙上传来一声带着疲惫却隐含期待的呼喊。
沉重的包铁木门在绞盘的转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门后一条被积雪清扫过、通向堡垒内部的石板路。路两旁,是一些简陋的石屋和木棚,此刻也有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张望。
当探头出来的堡民们看到二堡主一行人归来时,脸上原本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丝希望的光彩——或许,这次外出求援,能为严家堡带来急需的物资,让大家能多撑些时日。然而,当他们目光扫过马车和护卫身后,发现除了人,再无任何装载货物的车辆或驮兽时,那点亮光瞬间熄灭,被更深的忧虑和麻木所取代。人们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缩回了脑袋,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将寒风与失望一同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