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局(2/2)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热烈了些,谁不喜欢听好话呢?许明明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吴局长过奖了,都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吴良友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正题:

“不过啊,同志们,成绩属于过去,改革面向未来。就像咱们种地,年年都得松土、施肥,不然土地就容易板结,长不出好庄稼。咱们的乡镇工作也是一个道理,老一套的办法、模式用久了,就会产生惰性,效率低下,甚至出现漏洞,必须得改一改,动一动,才能跟上新形势,满足新要求!”

他拿起桌上的改革方案,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这次改革,涉及到国土、农业、林业、民政、计生等好几个关键部门,核心就是八个字——‘优化配置、提高效率’。简单来说,就是把那些职能重叠、分工过细的部门进行合并重组,把多余的人员调整到更需要的岗位上去。每个人,都要过三关:笔试、面试、考核!三关都过了,才能留下;过不了的,要么接受转岗安排,要么按照政策规定进行分流。”

这话一出,台下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凝固了。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有人低头和旁边的人交换着眼神,脸上的焦虑和不安更加明显。

吴良友仿佛没看到台下的反应,继续照着提前准备好的稿子念:“笔试主要考察政策理论水平和业务知识掌握程度;面试侧重考察实际操作能力、应变能力和沟通协调能力;考核则主要看大家平时的工作表现、群众基础……”

“等等!”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后排传来,硬生生打断了吴良友的照本宣科。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转向后排。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灰色夹克、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举着手,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疑。正是镇农机站的老郑,在镇上干了二十多年,眼看还有几年就要退休,最担心的就是改革会影响他的待遇和安稳落地。

“吴局长,我有个问题!”老郑站起来,语气不太客气,甚至带着点火药味,“您说的这笔试、面试、考核,三关听起来是挺公平,挺像那么回事儿。可实际操作起来呢?会不会有人走后门、托关系?说白了,就是除了这三关,还有没有第四关——‘人情关’要过?”

这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表面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对啊!老郑问得在理!”“我们也担心这个!别到时候有关系的都留下了,我们这些没关系的成了牺牲品!”“光说漂亮话没用,得拿出真办法来防止暗箱操作才行!”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嗡嗡声四起,有人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会场秩序眼看就要失控。

许明明脸色一沉,赶紧拿起话筒维持秩序:“大家安静!安静!有问题可以举手,一个一个来,不要大声喧哗!老郑同志,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老郑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但脸上还是一副“你不说清楚就没完”的表情。

台下的议论声在许明明的压制下渐渐小了下去,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疑虑,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吴良友身上,等着他给个明确的说法。

吴良友心里那个火啊,“噌”地就冒起来了——

这老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门拆台是吧?

但他深知,在这种场合,尤其是在自己心里有鬼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摆官架子,更不能含糊其辞,否则只会越描越黑,让人更加怀疑。

阽忄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不爽和那丝不易察觉的心虚,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容:“哈哈哈!这位老同志问得好!问得太好了!‘人情关’!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问到了改革的要害处!”

他这一笑,台下的人都愣住了,连许明明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吴局长,不按常理出牌啊?

吴良友清了清嗓子,把话筒往跟前又挪了挪,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要讲秘密的架势,压低了些声音说:

“其实啊,我这次来杨柳镇的路上,遇到了件挺有意思的稀罕事儿,正好跟这位同志提的‘人情关’有点关系。要不,我给大家讲讲?”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人小声嘀咕:“这都啥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讲路上的稀罕事儿?”

但更多的人被勾起了好奇心,想听听他到底能讲出什么花来。

“昨天我开车来的路上,不是有段雾大嘛,开得慢。路边有个老乡拦车问路。”

吴良友慢悠悠地开始讲,语调带着点说书人的味道,“他问我,‘同志,打听一下,县国土局在哪儿啊?你们那单位,是不是跟电视里美国那个国土安全部一样,管抓坏蛋、搞反恐的?’我当时一听就乐了,跟他说,‘老乡啊,您搞错啦!咱们县国土局,不管抓坏蛋,我们管的是比抓坏蛋更基础、更重要的事儿!’”

台下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刚才紧张得快要爆炸的气氛,竟然神奇地缓和了一点点。

许明明皱着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她似乎有点明白吴良友想干什么了。

“大家别笑,这事儿千真万确,绝对不是编的。”

产必绥沮吴良友摆摆手,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这说明啥?说明还有不少老百姓,对咱们国土部门到底是干啥的,不了解,有误解!正好,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既给大家科普一下咱们国土工作,也顺便回答回答刚才那位同志担心的‘人情关’问题。”

他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目光扫视全场:“咱们国土部门,到底是干啥的?说白了,就是管土地的!从农民兄弟种地的承包地,到老百姓盖房子的宅基地,再到企业老板建厂的工业用地,都归我们管。大家想想,人活着,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离得开土地?没有土地,咱们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搞建设、发展经济了!”

“过去啊,老辈人把我们这种跟土地打交道的人,叫‘土地佬儿’。”

吴良友故意顿了顿,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但是!我今天得郑重说明一下,我说的这个‘土地佬儿’,跟神话传说里那个供在庙里、受人香火的‘土地菩萨’,可不是一回事!完全两码事!”

台下的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刚才气鼓鼓的老郑都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史小路更是睁大了眼睛,手里的笔彻底停了——他舅舅这是要唱哪出?

“土地菩萨是啥?”吴良友提高了音量,自问自答,“是泥塑木雕的神像,是供在庙里让人祭拜的!你给他烧香、磕头,说尽好话,他也不能帮你解决一丁点实际问题,对不对?地该旱还是旱,该涝还是涝!”

“但‘土地佬儿’不一样!”

他话锋一转,声音铿锵有力,“过去村里为了地界打架,‘土地佬儿’得去调解;庄稼缺水了,‘土地佬儿’得翻山越岭去协调修水渠,争水源,鞋底磨穿了也得把水引到田里;老百姓要盖房子,申请宅基地,‘土地佬儿’得扛着仪器去丈量土地,确保四至清楚,不差分毫,还得跑前跑后帮他们把手续办利索了!”

他环视会场,目光灼灼:“这是干啥的?这是干实事的!是为老百姓解决实际问题的!是真正‘接地气’的!我们不需要你烧香,不需要你磕头,我们需要的是你能下地、能爬山、能算账、能磨嘴皮子的真本事!”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了一口水,仿佛刚才那番话耗费了他不少真气,然后继续说道:“这次改革,不管是国土部门,还是农业、林业、民政、计生……所有部门,我们要的,就是这种能办实事的‘土地佬儿’!是能扑下身子、甩开膀子为老百姓干活的干部!而不是那种只会念经、等着别人来上供、混吃等死的‘土地菩萨’!”

他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要是有人想靠着人情、走关系、混日子,就算你侥幸过了笔试面试,以后在工作岗位上露了馅,干不了实事,解决不了问题,照样要被淘汰!改革的目的是优化队伍,提升效能,不是养闲人、供菩萨!”

“至于刚才那位同志担心的‘人情关’,”吴良友用力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话筒都嗡嗡作响,“我,吴良友,在这里,可以明确地、负责任地告诉大家,绝对没有!想都不要想!”

他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指向会场角落:“看到那两位同志没有?县纪委派驻我们改革领导小组的监督员!从出题、印刷、运输、保管,到笔试监考、面试抽签、考官安排,再到考核打分、结果公示,每一个环节,都在纪委同志的全程监督之下!全程录像,阳光操作!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小动作、玩猫腻,那就是顶风违纪,就是往枪口上撞!到时候,别怪我吴良友翻脸不认人,也别怪纪委的同志请你喝茶!”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疑虑明显消散了不少。

老郑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眼神里的质疑也退去了一些——吴良友这番连削带打,又是比喻又是立誓还搬出了纪委,听起来确实不像是在空口说白话。

突然,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轰”的一声,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持久!

有人用力拍着巴掌,脸上露出了信服的表情,有人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

许明明也跟着用力鼓掌,看向吴良友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赏——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油滑的吴局长,关键时刻还挺有一套,不仅巧妙化解了信任危机,还把改革的要求和纪律用这么生动的方式讲透了。

吴良友笑眯眯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这第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就在他准备趁热打铁,再讲讲改革的具体细节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台下的史小路,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坏了!光顾着唱高调、表决心了,姐姐和老婆交代的正事差点忘到底后!漂亮话说了足足一箩筐,可史小路和王春的事儿到底咋办?光靠他自己拼?悬呐!得想个办法,既不能明着违规,又得暗示下面的人“适当关照”,这个度可得拿捏好了。

他的目光在会场里看似随意地扫视,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落在了许明明面前那份厚厚的改革方案上。

突然,他灵机一动,一个“老谋深算”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