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冰火两重天(2/2)

朱鑫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手里的扑克牌都没了滋味,廖启明挠挠头:“要不……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万一吴局需要帮忙呢?”

余文国叹口气:“别添乱了,这种事我们去了也没用,在家等消息吧。”

吴良友冲进楼道,冰冷的风灌进领口,冻得他一哆嗦,脑子却清醒了几分。

楼下的雪下得正紧,鹅毛大雪飘在空中,路灯昏黄的光晕里,雪花像无数个小碎片在飞舞。

他发动汽车,轮胎碾过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听着格外刺耳。

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一群人影在雪地里慢慢挪动,走得很艰难。

最前面的老汉举着块木板,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 “还我土地补偿款” 几个大字,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吴良友猛地踩下刹车,车在光滑的冰面上滑出半米远,才堪堪停下。

他定睛一看,那老汉是太平乡的李建国,十年前因为村里拆猪场的事,抱着他的腿哭了整整一下午,说那猪场是他家唯一的生计。

当时他陪着李建国坐了一下午,承诺会帮他申请补助,后来也确实落实了,没想到十年后,又因为土地补偿款的事对上了。

手机又响了,是余文国打来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吴局,你咋走了?牌还没打完呢,汤刚炖好,你不吃点再走?”

“吃个屁!” 吴良友对着听筒吼了一句,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让他们都散了!别等我了!”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扎得疼。

李建国也看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瞪得通红,举起手里的木板就往前冲:“吴良友!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就去市政府上访!”

人群跟着起哄,咒骂声、质问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和雪花一起砸在吴良友身上。

吴良友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钻心。

他突然想起马峰在会上没说透的 “捂盖子”,原来这盖子不是那么好捂的,是要用自己的手死死按住,哪怕被烫得皮开肉绽,也不能松手。

“都静一静!”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风雪里碎成了碴,听得不真切,“补偿款的事,前几天送那 20 万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又来了?虽然剩下的己经明确由乡政府和县财政解决,我明天一早还是向领导们反映一下,争取尽快解决!这样吧,今天天太晚了,又下着雪,先让老人和孩子回家,别冻出毛病来!”

“谁信你的鬼话!” 一个年轻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尽快尽快,尽快是多久?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我们等了几个星期,你就是在骗我们!再一个,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要的是征地补偿款,不是侯思贵家的死人钱。”

“啊?”吴良友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群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的人,有的裹着破旧的棉袄,有的跺着脚取暖,还有个小孩被抱在怀里,小脸冻得发紫,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的话:“良友,当干部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为老百姓办事,别让人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

那时候他刚参加工作,意气风发,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立志要做个好干部。

可现在,他却站在老百姓的对立面,被人指着鼻子骂骗子。

雪花落进衣领,冰凉刺骨,顺着脖子往下流,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想直接蹲在地上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和压力都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谢永康打来的。

“良友,马厅已经听说太平乡的事了,很关注。”

谢永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严肃,“他让你先稳住群众,千万别激化矛盾,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明天我陪你去省厅汇报,争取能申请到专项拨款,解决补偿款的问题。”

“知道了,谢局。”

吴良友低声应着,声音沙哑得厉害。

挂了电话,他抹了把脸,不知道是雪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冰凉一片。

他定了定神,走到李建国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李大哥,我知道你们难,土地补偿款拖了这么久没到位,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但今天雪太大了,天又冷,先让娃娃们回家暖和暖和,行吗?不然冻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李建国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吴良友,我信你最后一次。要是明天还没消息,我们就直接去省里上访,到时候谁也别拦着。”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人群喊:“大家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别让娃冻坏了!”

人群里议论了几句,见李建国都这么说了,也没再多闹,慢慢散开了。

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下的雪覆盖了。

吴良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突然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挪都挪不动。

寒风卷着雪花吹过来,他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后背早就湿透了,又冷又黏,很不舒服。

他掏出手机,想给王菊花打个电话,说自己不回去吃饭了,却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钻进车里,发动汽车,慢慢往家开。

一路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马峰说的 “捂盖子”,一会儿是李建国失望的眼神,还有父亲临终前的叮嘱,搅得他头都疼了。

他不知道明天去县里能不能申请到拨款,也不知道群众会不会再相信他,更不知道自己这个国土局长还能坚持多久。

但他知道,不管多难,这事儿他必须扛下来,不能辜负谢永康的帮忙,更不能影响单位刚刚在省厅领导面前立起来的那点好印象。

车在雪地里缓缓行驶,前方的路被大雪覆盖,看不清方向,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