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新篇将启(1/2)
三天后,县医院手术室门口那盏象征着生命与等待的红灯,终于“啪”地一声灭了。
婷婷的心脏手术从早上八点一直做到下午两点,整整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里,夏明亮和他妻子就像两尊被钉在走廊长椅上的雕塑,连喝口水、上个厕所的心思都没有,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冰冷的手术室大门,手心全是湿冷的汗,心跳跟着墙上挂钟的秒针一起“咔哒咔哒”地跳,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主刀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宽慰的笑容时,两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因为腿麻而撞在一起。
“手术很成功,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医生的话像天籁之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随后,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病床上的婷婷,小脸白得像张纸,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但胸口那均匀的起伏,听着就平稳顺畅的呼吸,明显不像术前那样微弱费力,看着就让人心安。
护士一边推着床往监护室走,一边语气平和地对跟上来的夏明亮夫妻说:“后续观察几天没异常就能转普通病房了,家长放心。”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夏明亮夫妻俩跟着病床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是之前那种绝望无助的哭,而是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快,和说不完的感激。
两人互相扶着,肩膀一抽一抽的,夏明亮想对医生护士说句谢谢,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最后干脆和妻子抱在一起,任由眼泪打湿对方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服。
这一路走来太难了,从孩子查出病到四处借钱,再到煤矿被封、走投无路差点违法犯罪,最后峰回路转凑齐手术费,等到手术排期……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现在总算熬出头了,感觉像是把一辈子的坎坷都走完了,浑身虚脱,却又充满了新生的力量。
魏明杰是第二天去的医院,作为乡里的负责人,他没搞什么大排场,就提了一篮普通水果和几盒实惠的营养品,都是常见的东西,不花哨但实用,符合他一贯务实的风格。
病房里空间不大,消毒水的味道有点刺鼻,夏明亮看到他进来,赶紧抹了把脸,想站起来打招呼,被魏明杰按住了。
“坐着吧,照顾孩子要紧。”
魏明杰声音不高,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婷婷身上,小家伙还在睡着,鼻子上插着氧气管,但脸色比昨天红润了些,他顿了顿才说,“孩子没事就好,有什么需要乡里帮忙的,随时说。”
话不多,但那份关心是实实在在的。
他也没多问夏明亮后续如何处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下拍得很实在,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和认可,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有些关心不用多说,彼此都能懂,官民之间,有时候也需要这种默契。
夏明亮看着魏明杰离开的背影,眼圈又红了,这次是感激。
这边婷婷的事刚落定,松鹤乡煤矿的设备拍卖会也在县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低调开锤了。
这些设备跟着煤矿运转了这么多年,型号确实不算最新的,有些甚至可以说是老掉牙,但老王头他们这些老工人平时保养得用心,看着还挺规整,关键部件都能正常使用。
来参加竞拍的人不多,就几家周边县的矿业公司代表,场面不算热烈。
最终,邻县一家口碑还不错的合规企业,以一百九十五万元的价格拿下了这批设备。
这个价格比当初评估公司预估的两百一十多万低了十几万,但考虑到设备闲置的折旧和市场的实际情况,乡里和县里都能接受,毕竟设备放着也是贬值,能尽快变现解决工人工资和补偿金才是关键。
拍卖款到账的当天,县财政局就牵头,魏明杰全程盯着,像护着自家宝贝一样,确保第一时间把所有拖欠工人的工资和遣散补偿金,一分不少地打到了每个工人的账户上。
之前还闹着要说法、心里七上八下的工人们,收到银行到账提醒短信的那一刻,悬了好久的心总算“噗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有工人拿着工资条和补偿金清单算了又算,虽然遣散费不算特别高,但一分不少都给清了,比预想中顺利得多,也比跟着夏明亮那时候天天担心发不出工资强多了。
之前对乡政府的那点怨气,也随着这笔实实在在的钱款到账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期盼。
老王头在工友群里发了条语音,嗓门洪亮:“钱都到账了!兄弟们,踏实了!以后跟着魏书记,跟着新东家,好好干!”
下面一溜的“收到”、“感谢政府”、“老王头说得对”。
大部分人都按之前乡里给的安置方案,去了新的工作岗位——
老王头和他儿子去了城郊的建材厂,后来魏明杰打电话回访,老王头在电话里嗓门依旧洪亮,带着满足:“魏书记,放心吧!活是比煤矿累点,每天搬砖扛水泥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但胜在工资按月发,不拖欠,心里踏实得很!比在煤矿提心吊胆强多了!我儿子也适应得快,谢您惦记!”
这朴实的反馈,就是对安置工作最好的肯定。
煤矿门口彻底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人声鼎沸、机器轰鸣、卡车进出的热闹样子。
只有两个村干部还守在大门口那间活动板房里,每天按时上下班,尽职尽责地看着空荡荡、一片狼藉的矿区,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门上那两道封条,经历了几场秋雨和日晒,边角已经卷了起来,颜色也淡了不少,从鲜红变成了暗红,但没人敢动,那上面印着的鲜红印章,代表的法律威严,就像刻在每个人心里一样,没人敢逾越。
与此同时,雷文达被县纪委正式立案调查的消息,在县城不大不小的官场圈子里炸开了锅,像一阵风似的,没几天就传遍了各个部门,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最劲爆的谈资。
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说他在省城给那个比他小二十岁的情人买了两套豪宅,加起来值好几百万;有人说他利用职务之便,违规审批了好几个矿业项目,收受的好处费能堆成小山;还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他早就把老婆孩子移民到国外了,财产也都转移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退休后出去享福呢。
总之,传得神乎其神,充分展现了人民群众(尤其是体制内群众)的想象力。
那些以前跟雷文达走得近、称兄道弟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开会的时候见了面都绕着走,眼神躲闪,生怕被牵连,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我跟他不熟”四个大字。
有人甚至悄悄把办公室里和雷文达有关的合影、纪念品都收了起来,塞进了储物间最深的角落,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
他在国土局那间宽敞明亮、曾经象征着权力的办公室,也被贴上了白色的临时封条,门一锁,就意味着他的政治生命,连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一起被彻底封存,等待最终的审判。
而他空出来的国土局副大队长位置,一下子成了局里几个有资格、有想法的人眼中的香饽饽。
几个符合条件的中层干部,私下里都在悄悄活动,托关系、找门路,表面上风平浪静,见面依旧笑嘻嘻,暗地里早就暗流涌动,刀光剑影,谁都想把这个关键位置抢到手,毕竟,一步快,步步快。
连带着对吴良友的态度,也都更加恭敬了几分,谁都看得出,吴局在这次风波中不仅安然无恙,似乎还更受省厅赏识了。
一周后,吴良友带着林少虎再次来到松鹤乡煤矿。
这次不是来执法检查,而是做封矿后的例行巡查,算是给这个拖了很久、牵扯了无数精力的案子,画上一个阶段性的句号。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少了夏日的毒辣,多了几分柔和,洒在寂静的矿区里,没有了机器的噪音,没有了工人的喧哗,整个地方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荒凉。
曾经高耸的井架,现在孤零零地立在蔚蓝的天空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时代的变迁感。
黑色的煤矸石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些不知名的野草,嫩绿的芽尖顽强地顶破了黑色的煤渣,在风中微微摇曳,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和大自然的修复能力。
吴良友踩着松软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煤渣地面往前走,对陪同的魏明杰说,语气带着部署工作的意味:“后续的生态恢复治理方案,乡里得尽快拿出来。占了的基本农田,必须尽快复垦,能恢复耕种是最好的;其他地块也要做好绿化和水土保持,不能就这么扔着,风吹日晒的,也是个污染源。”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确了资金来源,“这笔治理费用,从拍卖款剩余部分里优先列支,要是不够,乡里和县里再想办法凑,绝不能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子孙后代。”
这话说得很有担当,也符合他一贯重视“表面功夫”和长远考量的风格。
“方案已经在请专业机构做了。”
魏明杰赶紧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和反思,“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以后发展经济,再也不能抱着牺牲环境、触碰法律红线的想法了,得不偿失,代价太大了。我们打算把这里靠近路边的一部分区域,规划成一个小型工业遗址公园,留个纪念,也当个警示,再结合周边的农田,搞点生态农业观光,也算是一次转型尝试,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
他提出了具体的设想,显示了他作为地方官的发展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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