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深夜密会(2/2)
吴良友猛地抬头:“你们监视我家人?”
“不是监视,是保护。”
马锋拍拍他肩膀,“良友,我知道你难。但这条路,既然走了,就得走到底。半途而废,死得更惨。”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节能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像无数只蚊子在耳边飞。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着,每一声都敲在神经上。
良久,吴良友开口:“账册在我家书房,第三排书架,那套《资治通鉴》里。”
马峰点点头,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
很快,对方回复:“已取到。”
“你们……”吴良友瞪大眼睛
“早就安排好了。”马锋收起手机,“你家的备用钥匙,你爱人上周弄丢的那把,其实在我们手里。”
吴良友感觉浑身发冷。
原来自己一直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每一步,每一句话,甚至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握有主动权。
“地铁三号线的事,具体怎么做?”他认命了。
“等通知。”马锋开始收拾文件,“这段时间,你在单位该干嘛干嘛。检察院那边如果找你,如实交代——当然,只能交代该交代的。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提。”
“哪些是该交代的?”
“余文国给你的好处,你收的那些钱,这些都可以说。”
马锋看着他,“但要说成是余文国硬塞给你的,你推不掉,又不敢上交,一直藏在心里备受煎熬。现在终于有机会坦白,你如释重负。”
吴良友听懂了。
这是要把他塑造成一个“被腐蚀但良心未泯”的干部。
收了钱,但没办事,一直在良心谴责中煎熬。
现在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戏要这么演,才能既保住命,又不影响后续任务。
“我明白了。”吴良友点点头。
马锋把文件装回公文包,拉上拉链:“这段时间,我们会安排人‘提醒’你。可能是电话,可能是短信,也可能是其他方式。你要配合,把戏演足。”
“怎么配合?”
“表现出恐慌,犹豫,最后下定决心。”
马锋站起来,“记住,你现在是个挣扎在良心和现实之间的小官僚。演得像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吴良友苦笑。
还用演吗?他现在就是。
“我走了。”
马锋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部老式手机,以后少用。最近查得严,容易被监听。有紧急情况,用备用方案联系。”
“备用方案是?”
“公园东门第三个长椅,坐垫底下有缝隙。纸条塞那里,自然会有人取。”
马锋说完,拉开门,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吴良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盯着惨白的灯光,很久没动。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收钱时的忐忑,第一次传递情报时的紧张,第一次见到马锋时的敬畏……现在,电影要放完了。
他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是英雄凯旋,还是囚徒哀歌。
或者,两者都是。
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是老婆发来的微信:“睡了吗?我刚到酒店,这边好热。吴语夏令营那边来电话了,说玩得很开心,还捡了好多贝壳。”
后面附了一张照片,儿子在海边笑得灿烂,手里举着个大海螺。
吴良友盯着照片,眼眶突然红了。
他打字:“玩得开心就好。你也要注意身体,空调别开太低。”
发送,然后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便利店那个小姑娘下班了。
她哼着歌,钥匙串叮当作响,脚步声渐行渐远。
夜更深了。
吴良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走到门边,拉开门,走廊里依旧一片漆黑。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慢慢往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心里却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厉害。
走到便利店时,收银台已经换了个大叔,正打着哈欠看电视剧。
见吴良友出来,大叔瞟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剧。
吴良友推门走出去。
夜风带着凉意,街上的车少了很多。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一条走不完的路。
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的地址。
车开了,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
霓虹灯闪烁,招牌变幻,这个城市在夜晚展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面貌。
吴良友靠在座椅上,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背着个破书包,里面装着毕业证和几件换洗衣服。
站在汽车站门口,看着高楼大厦,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他对自己说:吴良友,你要在这里闯出一片天。
从最初的乡农技站技术员,到现在的县国土局局长,天是闯出来了,只是这片天,不是他当初想象的样子。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吴良友付钱下车,走进小区。
夜深了,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他走到自家楼下,抬头看。
四楼那个窗户黑着,老婆出差了,孩子去夏令营了,家里空荡荡的。
但他还是掏出钥匙,开门,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他跺了好几下脚才亮。
灯光昏黄,照出墙上的小广告和涂鸦。
走到四楼,开门进屋。
没开灯,就这么摸黑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
家具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
吴良友坐在黑暗里,点了一根烟。
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烟雾在月光里缭绕。
他想起马锋最后说的话:“把戏演足。”
是啊,戏还得演。
明天去单位,要表现出惶恐不安,但又强装镇定。
要时不时走神,要偷偷查法律条文,要跟信任的同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吴良友快扛不住了。
这样,当“提醒”到来时,他的“坦白”才会显得真实。
烟抽完了,吴良友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这个城市睡了,但有些人还醒着。
比如检察院加班的人,比如马峰那样的人,比如他自己。
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声,悠长而苍凉。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而新的戏,也要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