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谋杀(2/2)
王彪那伙人的残党(还有七八个)缩在角落,不敢再闹事,但眼神里的恨意更浓了。
支持林枫的人更加坚定,但也更加恐惧——他们亲眼看到了作恶的下场。
而摇摆者中,一部分人彻底崩溃了。
“没用的……怎么都是死……”
“早点死还少受点罪……”
“我想跳海……至少能自己选死法……”
林枫让志愿者把有明显自杀倾向的人集中看管,但看守者自己也濒临崩溃。
下午,陈浩统计了人数。
械斗和后续的“惩罚死亡”,直接死了四人(刘富贵、周明、王彪,还有一个被黑泥溅到眼睛、几分钟内融化死去的倒霉蛋)。
但还有十一人失踪。
不是死亡,是失踪。有人躲起来了,有人可能已经跳海,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剩余153人。
林枫坐在指挥室,看着墙上自己画的简易图表。
第六天,才刚开始,就已经死了四人。午夜还有常规死亡名额——如果“在职活人”理论正确,现在有三个在职者(他、老赵、苏婉),那么今晚应该死七人。
但如果人性之恶会触发额外死亡……
“它会引诱我们。”林枫突然说。
其他人看向他。
“系统不是被动的收割者。”林枫站起来,指着羊皮纸契约上那个“睁开的眼睛”符号,“它在观察,在学习,在调整。它发现常规的‘概念进食’效率不够高,就开始制造条件,让我们内斗,让我们产生更强烈的负面情绪——恐惧、愤怒、仇恨、绝望。这些情绪死亡时提取的‘滋味’,比平静死亡浓郁得多。”
他想起张海的死。
装病,欺骗,然后被活体解剖——死前极致的恐惧和悔恨。
想起周明的死。
失手杀人后的惊恐、崩溃,然后被“净化”成灰烬。
想起王彪的死。
贪婪、暴力,然后融化成代表内心污秽的黑泥。
“它在升级菜谱。”苏婉喃喃道,“从普通的‘概念提取’,升级到‘调味过的、带强烈情绪佐料的精品提取’。”
“所以我们要做的,”陈浩接口,“是保持绝对的……平静?无情绪?像佛教徒那样?”
“可能吗?”李想苦笑,“我们是人,人有情绪。”
“或者,”老赵慢慢说,“我们得学会……消化自己的恶。不让它发酵,不让它被收割。”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一个志愿者冲进来,满脸是汗:“林先生!不好了!轮机舱那边……老赵的人……打起来了!”
老赵脸色一变:“我的人?”
“您之前安排的轮机维护小组!他们为了抢工具……动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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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 轮机舱
冲突已经平息。
但代价惨重。
地上躺着五个人,两个重伤,三个轻伤。重伤者中,有一个腹部被刺,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在微弱地呻吟。
行凶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吴刚,之前是老赵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现在他坐在角落,手里还握着那把沾血的扳手,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他不给我……那是我的工具……我的……”
苏婉冲过去检查伤者,但林枫注意到,她的动作很克制——止血、包扎,但不做复杂处理,尽量不展现“专业医术”。
“需要手术。”苏婉抬头,脸色苍白,“但他撑不到午夜了。除非……”
除非她全力施救。
但那会加深她的“医生”标记,加速她的异化。
“救他。”林枫说。
苏婉愣了一下。
“你是医生。”林枫看着她,“救人是你的天职。如果因为害怕标记就见死不救,那你和系统期待的‘冷漠的刽子手医生’有什么区别?”
苏婉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下来。
“准备手术。需要照明、消毒、缝合器材。陈浩,去拿医疗箱。李想,准备干净的水和布。”
她开始指挥,动作变得流畅、专业,那种属于医生的气场自然散发。
林枫看到她手腕上的蛇杖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开始发出淡银色的光。
在生长。
但苏婉不在乎了。
她蹲在伤者身边,手稳得像磐石:“你会活下来的。我保证。”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
轮机舱条件简陋,但苏婉做到了极限。伤者的肠子被塞回去,伤口缝合,血压稳住。虽然还很虚弱,但命保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除了老赵。
他一直站在阴影里,看着苏婉手上的印记越来越亮,看着自己颈下的船锚印记也开始同步发光。
“林先生。”老赵走到林枫身边,声音很低,“我感觉……船在‘高兴’。”
“什么?”
“就像……饿久了的人,闻到肉香。”老赵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它喜欢看我们这样。喜欢看苏医生救人时的那种‘神圣感’,喜欢看我们为了救人而自我牺牲的‘悲剧感’。它在品尝……更复杂的滋味。”
林枫看向苏婉。
女医生做完手术,瘫坐在地上,满脸汗水,但眼神明亮。她在救人的那一刻,忘记了自己被标记,忘记了恐惧。
那种纯粹,很美。
但也很危险。
因为系统要的,可能就是这种“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救人”的、充满张力的悲剧性。
午夜前,吴刚——那个行凶者——开始出现灰斑。
和上午的周明一样,从脖子开始蔓延。
但他没有崩溃成灰烬。
他的灰斑停留在体表,像一层粗糙的石肤。他变得沉默,眼神空洞,坐在墙角一动不动,像一尊逐渐石化的雕塑。
“他在变成什么?”李想问。
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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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0 全员警戒
今晚没人敢睡。
153人集中到最大的宴会厅,围坐在一起,中间点着几根蜡烛。林枫安排了双倍巡逻队,但他知道,真正的危险不在外面,在每个人心里。
恐惧在发酵。
愤怒在积蓄。
绝望在蔓延。
这些情绪,都是系统的食粮。
23:55。
温度开始下降。
墙壁渗出细密的水珠。
状态切换的前兆。
林枫握紧口袋里的裂开印章,它能感觉到印章在微微发烫,与手臂上的纹路共鸣。
老赵坐在他左边,颈下的船锚印记已经蔓延到整个胸口,在衣服下发出幽暗的光。
苏婉在右边,手腕上的蛇杖印记银光流转,但她表情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
陈浩和李想负责记录,手在发抖,但笔握得很稳。
23:59。
钟声响起。
不是从船钟传来的,而是从每个人的骨头里敲响。
然后,死亡开始了。
不是同时的。
是一个接一个。
宴会厅角落里,一个一直喃喃祈祷的老太太,突然捂住胸口倒下。死因:心脏骤停。她的手里攥着一串念珠——违反“反宗教行为”规则。
另一边,一对偷偷牵着手的情侣,同时窒息,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脖子。违反“回避亲密关系”规则。
接着是一个偷偷写诗的文艺青年,笔还握在手里,脖子被扭断。违反“回避艺术表达”规则。
七个。
常规死亡名额,七个人。
对应三个在职活人节省的三个位置。
但还没结束。
吴刚——那个开始石化的行凶者——突然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灰斑已经覆盖全身,整个人像一尊粗糙的石像。他张开嘴,发出砂轮摩擦石头的声音:
“我……有罪……”
然后,他爆炸了。
不是血肉的爆炸,是石头的爆炸。身体碎成无数锋利的石片,向四周激射!
“趴下!”林枫怒吼。
石片如雨,十几个人被击中,惨叫连连。三个当场死亡,五个重伤。
额外的死亡。
由人性之恶滋生的“利息”。
紧接着,上午参与械斗、但没死的几个人,也开始出现异常。有的全身长出水泡,有的骨头从内部刺穿皮肤,有的融化成一滩酸液……
当一切平息时,陈浩清点人数。
死亡:十五人。
基础七人,额外八人。
剩余:138人。
老赵在混乱中被一块石片击中腹部,伤口很深,流血不止。苏婉正在给他止血,但血怎么也止不住。
“别费力了……”老赵抓住苏婉的手,笑了笑,脸上的黑色纹路在迅速黯淡,“我感觉……船在拉我……它等不及了……”
“你会没事的。”苏婉声音哽咽,“我能救你,就像救那个人一样——”
“不一样。”老赵摇头,“那个人只是受伤……我是……被标记的‘在职者’……船要我……去坐那个位置……”
他看向林枫,眼神开始涣散。
“林先生……我祖父的笔记……最后一页……我撕下来了……在……在我枕头里……你看……看了就明白……”
他咳出一口黑色的血。
“记住……船在吃我们……吃得越脏……它越饿……”
手垂下。
呼吸停止。
苏婉还在拼命按压伤口,但老赵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
他死了。
不是死于石片,而是死于……印记的反噬。
未知的存在收回了它的一个“在职者”。
因为老赵在死前,说出了太多真相?
还是因为,需要一个新的、更“美味”的轮机长?
林枫站在原地,看着老赵逐渐冰冷的尸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宴会厅里幸存的一百多人。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绝望、恐惧、麻木,或……正在滋生的恶意。
他能感觉到。
那艘船,在享受这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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