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病房涟漪(1/2)

从邮局出来,陆九思绕了一个大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才重新返回县医院。那颗悬着的心,因为笔记本的暂时安全存放而略微安定,但周晓武病房外可能出现的不明窥探者,以及张院长办公室里的凝重气氛,都像无形的绳索,依旧缠绕着他。

他先回了一趟外科医生办公室,将那份报告按照张院长的要求,用工整的钢笔字誊抄了一份正式的。字迹清晰,格式规范,没有任何涂改。抄写的时候,他尽量让自己的心境放平,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寻常的工作。抄完,他将副本仔细折好,装入一个新的文件袋,准备等会儿送去院办。

做完这些,他没有耽搁,直接上了四楼icu。周晓武的病情是眼下所有问题的核心,也是他所有行动的逻辑起点。

icu的白班护士已经换班,小刘换成了另一位经验更丰富些的老护士王姐。看到陆九思,王姐主动汇报:“陆医生,周晓武早上情况稳定,8点钟复查了血气,钾离子正常了,5.0。乳酸也降了一些。李主任来看过,说可以再把镇静药减一点,试着看自主呼吸。”

陆九思点点头,走到玻璃窗前。周晓武依然安静地躺着,但仔细观察,能发现他胸廓的起伏,除了呼吸机设定的潮气量外,偶尔会出现一次略深、节奏稍有不同的吸气——那是微弱的自主呼吸触发。虽然还很弱,依赖呼吸机支持,但这无疑是神经系统和呼吸功能在恢复的重要标志。

“床旁超声安排了吗?”陆九思问。

“安排了,超声科的郭医生10点左右过来。”王姐回答。

“好。密切观察,有任何变化随时叫我。”陆九思叮嘱了一句,没有立刻进去。他知道,过度的医疗干预有时反而是一种干扰,周晓武现在需要的是精细的监护和稳定的内环境。

他转身,准备先去把报告交了。刚走到icu门口,差点和匆匆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深蓝色裤子,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掩饰不住的焦虑。她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医院行政科工作人员的年轻女同志。

“陆医生!这位是周晓武同志的母亲,刚下长途车赶过来的。”行政科的女同志连忙介绍。

周晓武的母亲?陆九思心中一动,连忙侧身让开:“阿姨,您来了。请这边……”

话没说完,周晓武的母亲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儿子,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里的布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搪瓷缸子、毛巾之类的东西滚了一地。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病床上的儿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晃着就要向后倒去。

“阿姨!”陆九思和行政科的女同志同时抢上前扶住她。

“我的……我的武娃子啊……”周母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着要往病房里冲,“武娃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啊!武娃子——”

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在安静的icu走廊里回荡,引得其他病房门口也探出了惊诧的目光。王姐和另一个护士也赶紧跑出来帮忙。

“阿姨!阿姨您冷静点!病人现在需要安静!不能激动!”行政科的女同志死死抱住周母,急声劝慰。

陆九思也用力扶住她,沉声道:“阿姨,周晓武同志刚做完大手术,现在还在昏迷,但生命体征是平稳的!您这样会影响到他!冷静一下!”

或许是陆九思沉稳镇定的语气,或许是“生命体征平稳”这几个字起到了一点作用,周母的挣扎稍微减弱了一些,但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身体瘫软下去,靠着墙壁,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我苦命的娃啊……好好的出去当兵……怎么就这样了啊……早上还好好的……还说要给我寄钱……”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双手紧紧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指节发白。

陆九思示意护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和行政科的女同志一起,将周母搀扶到icu隔壁的一间空着的家属谈话室里。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周母双手颤抖着接过杯子,却只是捧着,眼泪大颗大颗滴进水里。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恐惧和乞求地看着陆九思:“医生……医生,我娃……我娃还能救过来不?他……他会不会……会不会……”

“阿姨,您听我说。”陆九思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平视着她,语气温和但坚定,“周晓武同志伤得很重,特别是心脏部位。但是我们医院已经为他做了非常及时和成功的手术,把他从最危险的情况下救了回来。现在,他还在昏迷,是因为手术和创伤太大,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的大脑和器官功能。”

他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您看,他现在不用自己费力呼吸,有机器帮他;心跳血压有药物和机器辅助维持稳定;我们医生护士24小时轮流看着他,用最好的药。他现在就像一棵受了重伤的树,根还活着,我们已经把折断的枝干固定包扎好了,接下来就是耐心浇水施肥,等他慢慢自己长出新的枝叶,恢复元气。”

这个比喻似乎让周母更容易理解一些,她眼中的绝望稍退,换成了更深的忧虑和期盼:“那……那要多久?他……他还能醒过来吗?会不会……变成……变成……”

“恢复需要时间,也许是几天,也许是更久,这取决于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也取决于后续的治疗和护理。”陆九思坦诚地说,“但是,阿姨,请您相信我们,也相信周晓武同志。他很年轻,身体素质好,手术也非常成功。我们有信心,只要平稳度过这段时间,他醒过来的希望非常大。至于后遗症,现在还不好说,但我们会尽最大努力,让他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他没有做绝对的保证,那不是科学的态度,也容易让家属在期望落空后产生更大的崩溃。但他给出了基于事实的希望和承诺。

周母听着,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不再完全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了心疼、后怕,以及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她放下水杯,猛地抓住陆九思的手,那双手粗糙、干裂,力量却出奇地大:“医生,陆医生……我听他们说了,是你给我娃做的手术,是你把他救回来的!我……我谢谢您!谢谢您!求求您,一定治好我娃!砸锅卖铁,我也要把医药费凑上!求求您了!”

她的手冰凉,颤抖得厉害。陆九思能感觉到那粗糙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是一个母亲全部的重托和哀求。

“阿姨,您放心。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医疗费用的问题,医院和部队方面会协调,您先别操心这个。”陆九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松开,“您现在要做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周晓武同志醒来,最想看到的一定是健健康康的妈妈。您在这里,对他也是精神上的支持。但要注意,不能情绪太激动,会影响他休息。”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