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撬动的第一块拼图(1/2)
那封匿名的威胁信,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在 icu 区域乃至整个县医院高层内部激起了剧烈的反应。气氛空前紧张。赵干部与县局和驻军方面的沟通变得更加频繁而隐秘,临时指挥点里的电话铃声响起的间隔越来越短。医院外围的便衣巡逻明显加强,进出人员核查严格到近乎苛刻,连后勤送来的物资都要经过仔细检查。
但这一切高压措施,都被小心翼翼地隔绝在周晓武的病房之外。病房里,依然维持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静。阳光按时洒入,医护人员轻声细语,治疗按部就班。陆九思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加温和、镇定。他绝口不提任何可能引起周晓武不安的话题,对话内容局限于身体感受、天气、饮食,以及一些极其安全的、关于部队日常生活的闲聊(基于周晓武已经恢复的、不涉及具体时间地点的模糊记忆)。
周晓武的生理恢复在稳步推进。胸腔引流管拔除了,呼吸机彻底脱开,改为鼻导管吸氧。他能自己慢慢坐起,在搀扶下进行短暂的床边站立。胃口也好了一些,能喝下小半碗米汤或藕粉。但陆九思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封威胁信带来的无形压力,如同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周晓武日渐清明的眼眸深处。他变得比刚苏醒时更加沉默,眼神时常失焦地望着某个地方,仿佛在努力回想什么,又仿佛在警惕着什么。当陆九思或护士无意中动作稍快、或者门外传来稍重的脚步声时,他会像受惊的小鹿般,身体微微绷紧,眼神迅速扫向声源。
这是一种创伤后高度警觉的状态。那封信的内容,他或许没有看到,但病房内外陡然升级的安保氛围,以及周围人(尽管尽力掩饰)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都像细微的电流,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陆九思看在眼里,忧在心中。他知道,记忆的复苏不能靠蛮力,但外界的压力却可能让本就脆弱的记忆之门彻底锁死,甚至将一些关键的碎片推向更深的黑暗。他必须做点什么,在医疗的框架内,帮助周晓武建立一种内在的、抵御恐惧的力量。
这天下午,周晓武的精神稍好。陆九思没有进行任何“引导”,而是带来了一副有些陈旧的木质象棋。这是他从医院工会活动室借来的。
“会下棋吗?”陆九思将棋盘摆在移动床桌上,随意问道。
周晓武的目光落在那些光滑的木制棋子上,眼神波动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依旧低哑:“会一点……在连队,班长教过。”
“那正好,陪我杀一盘?躺了这么多天,活动活动脑子。”陆九思笑着摆开棋子,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邀请朋友消遣。
周晓武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他的动作还有些笨拙,手指不太灵活,但看得出对象棋规则是熟悉的。陆九思有意让着他,走得很慢,偶尔会“失误”送掉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最初几手,周晓武下得很拘谨,几乎每一步都要想很久,眼神不时飘向门口。但随着棋局展开,他的注意力逐渐被棋盘上的攻防所吸引。当他的“车”吃掉陆九思一个过河的“卒”时,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年轻人的好胜光芒。
“马后炮,将军。”陆九思故意走了一步臭棋,将“老将”送到了对方“炮”口下。
周晓武盯着棋盘看了几秒,然后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笨拙但坚定地移动了自己的“炮”。“将。”
“哎呀,输了输了。”陆九思笑着投子认负,“还是你厉害,躺了这么多天,脑子还这么清楚。”
周晓武没说话,但微微低下了头,脸上那层紧绷的、带着惊惧的灰色,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胜利冲淡了少许。他盯着棋盘上自己获胜的残局,看了好一会儿。
“以前……在炊事班后面,也有个石桌子,我们休息时……常下。”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九思心中一动,但没有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用同样随意的语气说:“是吗?炊事班后面?那地方安静,适合下棋。你们班长棋艺怎么样?”
“班长……厉害。”周晓武的眼神有些飘远,仿佛看到了那个炊烟袅袅的午后,“我……总输。他让我……车马炮。”
记忆的闸门,似乎因为这盘棋,因为这熟悉的对弈感觉,被撬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无关创伤,只有一些平淡的、温暖的日常碎片。
“让这么多还输?那你可得好好练练。”陆九思笑道,开始重新摆棋,“再来一盘?这次我可不让了。”
第二盘棋,周晓武明显放松了许多。他下棋的速度快了一些,偶尔还会因为陆九思一步出乎意料的走法而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棋盘上,对外界声响的反应不再那么惊惶。
棋至中局,陆九思状似无意地闲聊:“你们连队驻地,是不是离县城不远?我听说那边山路挺多的。”
“嗯。”周晓武应了一声,眼睛盯着自己的“马”,考虑着跳到哪里,“有段路……是盘山公路,弯多。”
“那你这次探亲回去,走的也是那条路?”陆九思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地理常识。
周晓武正要落子的手,悬在了半空。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从棋盘上抬起,有些茫然地看向陆九思,又仿佛透过他,看向了某个虚空之处。
“盘山公路……”他喃喃重复,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但这次,没有立刻出现剧烈的头痛。他的眼神里,困惑多于痛苦。“那天……好像……也是盘山路……”
陆九思的心跳微微加速,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甚至拿起旁边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没有催促,也没有引导。
周晓武的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但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光滑的“马”棋子,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车……开得不快……天阴,有雾……玻璃上……有水汽……”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记忆的泥沼里费力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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